“那是什么？”
猴子第一个发现了河面上的异常，他举着望远镜，声音里满是戒备。
“默爷，鬼子又玩什么花样？派个小船来送死？”
“不像是鬼子。”
钱虎也凑了过来，看了半天，满是困惑。
“船上好像是个人……看着像个女的？”
夜色如墨。
河面上只有对岸日军阵地探照灯偶尔扫过的惨白光柱，那艘小船在光影间出没，像一片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孤叶。
刚刚平息的战线上，杀气再次凝聚。
“团长！”一名军官快步跑到谢晋元身边，“河上发现一艘不明小船，正朝我们过来，请指示！”
谢晋元一把夺过望远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让弟兄们先别开枪。”谢晋元的声音压得很低，“机枪手准备，只要有异动，立刻给我打沉它！”
“是！”
命令迅速传达，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悄然对准了河面。
李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视力，在【枪械通晓】的被动强化下，能穿透夜幕。
他看得清清楚楚，船头那个身影，确实是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年纪不大，脸上交织着紧张与决然。
她怀里死死抱着的那个油布包，更是他心中那段历史的坐标。
这不是陷阱。
这是从地狱对岸，递过来的一丝希望之光。
就在这时，对岸的日军也发现了这艘逆流而上的小船。
几道探照灯的光柱，瞬间交汇，将那艘乌篷船和船上的女孩照得无所遁形。
日军阵地传来一阵骚动。
小船没有停。
女孩被强光刺得身体一晃，但依旧死死抱着怀里的东西，咬着牙，催促船夫继续划。
“八嘎！”
一声暴怒的喝骂从对岸的扩音器里传来，充满了被挑衅的恼怒。
“射击！给我打掉它！”
“哒哒哒哒哒——！”
一挺歪把子机枪率先咆哮。
子弹在女孩身边激起一连串密集的水花，有几发擦着船舷飞过，炸开一蓬蓬木屑。
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吓得蹲了下去，但那只抱着油布包的手，却抱得更紧了。
“团长！”钱虎急了，眼珠子瞬间血红，“那是咱们的同胞！是个女娃子！”
谢晋元的心脏也狠狠一揪。
那根本不是什么陷阱，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国女孩！
“开火！掩护她！”谢晋元用尽全力嘶吼。
“哒哒哒！”
楼顶的捷克式立刻还击，朝着对岸的日军机枪阵地喷吐出愤怒的火舌。
但日军的火力点太多了。
一处被压制，另外两三处立刻开火，一张由子弹织成的死亡之网，瞬间笼罩了那艘小船。
“不行！火力不够！”猴子急得大喊，“鬼子的机枪太多了！我们根本压不住！”
小船在弹雨中剧烈摇晃，船夫早已吓得趴在船舱里不敢动弹。
失去控制的小船开始在河面上打转，女孩的处境岌岌可危。
李默的眼神，在这一刻，冷得像冰。
他转身，一把推开身边一个还在发愣的机枪手，将那挺滚烫的捷克式轻机枪直接抄在了手里。
“虎子，猴子！给我换弹匣！有多少换多少！”
李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钱虎和猴子一愣，随即二话不说，从弹药箱里抓出满满的弹匣，塞进李默身边的弹药包里。
李默没有依托任何掩体。
他甚至没有使用两脚架。
他就那么站着，将二十多斤重的捷克式轻机枪，平举在胸前。
这个姿势，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傻了。
那狂暴的后坐力，足以让一个壮汉都站不稳。
“默爷，您……”钱虎刚想说什么。
李默动了。
【子弹时间】，开启。
嗡——！
世界在他眼中瞬间慢了下来。
日军枪口喷吐的火焰，是缓慢绽放的橙色花朵。
子弹划过夜空，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灰色轨迹。
女孩脸上惊恐的泪水，都凝固在半空中。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对岸，三处主要火力点，距离三百米到三百五十米不等，每一个，都有两到三名日军。
他没有选择扫射。
他要做的，是“点名”。
“哒哒哒！”
扳机扣动。
那不是狂暴的扫射，而是一个极其精准，极其短暂的三发短点射！
三颗子弹，呈一个微小的扇面，呼啸而出。
三百米外，那个最嚣张的歪把子机枪手正狞笑着，他的眉心，突然炸开一朵血花。
他身边的副射手还没反应过来，第三颗子弹已经掀飞了他的半个头盖骨。
一瞬间，一个火力点，哑了。
李默的手臂稳如磐石，枪口微调。
“哒哒哒！”
又是三发短点射。
另一处火力点的日军，同样应声倒地。
这不是枪法。
这是神迹！
四行仓库的楼顶，所有人都忘了呼吸，他们看着李默，像在看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精准而高效地清除着对岸的威胁。
“换弹匣！”李默吼了一声。
猴子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卸下空弹匣，换上一个新的。
就在这换弹的短短几秒钟，日军残余的火力再次集中。
小船的船身被数发子弹击中，船体一震，开始缓缓倾斜，冰冷的河水疯狂倒灌。
“船要沉了！”
女孩见状，再也顾不上恐惧。
她抱着油布包，一咬牙，直接跳进了冰冷的苏州河里！
十月下旬的河水，寒冷刺骨。
女孩刚一入水，就冷得一颤，她拼命划水，用尽全力将那个油布包举过头顶，艰难地向北岸游来。
日军见状，更加疯狂。
残存的机枪和无数步枪，开始朝着河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疯狂射击。
子弹在她身边炸开一排排的水花，好几次都险些击中她。
“妈的！”钱虎看得目眦欲裂，抱着步枪疯狂还击，却收效甚微。
李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女孩在水里，目标太小，移动又不规律，用机枪很难再进行精准掩护。
他丢下滚烫的捷克式，一把从背后拽出了那支被他视若生命的98k。
“猴子！去找绳子！所有能用的绳子都给我找来！”李默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焦灼。
他拉动枪栓，一颗冰冷的子弹被推入枪膛。
他趴在沙袋上，通过瞄准镜，迅速锁定了在水中挣扎的女孩。
她快没力气了，身体在不断下沉。
周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默爷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
李默的十字准星，没有对准女孩，也没有对准任何一个日本兵。
他的目光，在漆黑的河面上飞速扫过。
然后，他定格在女孩前方不远处，一块随着水流漂浮的，半人大小的木板上。
那是被炸毁的船体碎片。
他屏住呼吸。
然后，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