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刚过，“暮色”酒吧的霓虹招牌在首尔的暗夜里晕开一片暧昧的橘粉光雾。
推门而入的瞬间，重低音鼓点便顺着鞋底往上爬，混着威士忌的琥珀香、女士香水的甜腻气，还有舞池里汗湿的热意，在空气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吧台后的侍应生穿着熨帖的黑衬衫，领结系得一丝不苟。
他指尖捏着高脚杯的杯柄，动作刻意放慢——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头顶旋转的频闪灯。
按照姜艺率助理的吩咐，这杯加了料的威士忌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正对门口的吧台转角，左边是醉醺醺靠在椅背上调情的情侣，右边是调酒师摇壶时飞溅的酒花，确保任何人推门进来，第一眼就能捕捉到这抹琥珀色的诱惑。
助理就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门。
他左手攥着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照片里的金叹穿着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嘴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那是姜艺率特意找出来的、最容易让“对手”放松警惕的模样。
右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药盒，盒里的白色粉末已经融进了那杯威士忌里，溶解得无影无踪。
他时不时抬眼扫向门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视线掠过舞池里扭摆的人群时，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场戏，只等主角登场。
与此同时，街角便利店的暖光灯还亮着。
金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塑料凳上，后背靠着冰凉的玻璃墙，手里攥着一盒草莓牛奶。
牛奶盒早就没了温度，盒壁上的水珠浸得他指腹发皱，连带着盒身上印的卡通草莓都失了鲜亮。他就这么坐了快两个小时，从夕阳沉落到夜色浓稠，眼前的街道从车水马龙变成偶尔驶过的出租车，鞋尖前的地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夜露，沾得裤脚边缘发潮。
车恩尚失踪的第十八个小时，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她打工的咖啡店、两人常去的汉江公园、甚至连她之前提过的远房亲戚家都跑了两趟，得到的只有“没见过”“不知道”的答复。
手机里存着她的照片，点开又关掉，屏幕光映在他眼底，把原本就泛红的眼尾衬得更暗。
直到塑料凳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裤子渗进皮肤，他才缓缓直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算了，先找个酒店凑合一晚，明天再接着找。
可脚步还没迈开，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熟悉的铃声，只是微弱的、持续两秒的震动，像一颗石子投进他死水般的情绪里。他几乎是踉跄着掏出手机，屏幕上跳着“陌生号码”四个字，紧随其后的是一条短信，字数不多，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金叹先生，我知道车恩尚小姐的下落，她现在很安全，但有人想对她不利。如果你想知道具体情况，今晚三点，来‘暮色’酒吧吧台，我会告诉你一切。】
“车恩尚”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件人的号码，拇指已经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塑料壳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安全？有人想对恩尚不利？这两个词像两根绳子，死死拽着他的神经。
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些年在豪门里摸爬滚打，见过太多用“软肋”设局的把戏，可此刻，所有的警惕都被“车恩尚”三个字冲得烟消云散。
就像一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走了太久的人，哪怕前方只有一点微弱的萤火，哪怕那萤火可能是引向悬崖的鬼火，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他几乎是跑着冲向路边，抬手拦出租车时，胳膊都在发颤。
第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他拉开车门就钻进去，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沙哑：“师傅，去‘暮色’酒吧，越快越好！”
出租车的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汇入夜色里。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
金叹坐在后座，身体前倾着，双手攥在一起，手心的汗很快浸湿了指缝。
窗外的景物飞快倒退：闭店的商铺卷闸门上贴着褪色的海报，24小时药店的绿灯像孤悬的眼睛，偶尔有晚归的行人缩着脖子走过，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
他盯着窗外，脑子里全是车恩尚的样子：上次见面时她扎着低马尾，发梢沾了点蛋糕奶油，笑着说“金叹你又挑食”；
下雨时她会把伞往他这边倾，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还说“没关系我不怕冷”；
就算生气吵架，也会在他生病时偷偷把药放在门口……这些碎片像走马灯一样转着，最后都汇成一个念头：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安全，就算让他付出什么都愿意。
他没注意到，出租车仪表盘上的时间正一点点逼近凌晨三点，也没察觉自己攥着的手机壳，已经被汗水浸得变了形。
凌晨两点五十五分，出租车停在“暮色”酒吧门口。
金叹付了钱，推开车门的瞬间，酒吧里的音乐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差点把他掀个趔趄。
他定了定神，理了理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快步走了进去。
舞池里的人群还在疯狂扭动，频闪灯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有人举着酒杯在尖叫，有人搂着伴侣在角落亲吻。
金叹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全场，没有车恩尚的影子，却在吧台转角处，一眼就看到了那杯威士忌——杯壁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在暖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金先生。”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刻意放柔的语气。
金叹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是之前站在门口的助理。
助理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金叹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