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爆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冰晶与能量碎屑如黑色的雪般簌簌落下。两只幸存的无面者退至二十码开外,阴影身躯上的淡蓝冰雾剧烈翻腾,独眼死死锁定着小队,尤其是被众人护在中央、状态萎靡的赵桂斌。它们没有立刻进攻,但那无形的精神压迫感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警告着猎物不要轻举妄动。
“它们……在呼叫同伴?”凯文法师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能感觉到周围虚空能量的波动正在变得活跃。
“必须立刻撤离!”莱娜拉果断道,她弯弓搭箭,警惕地注视着无面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为队伍断后。
两名状态稍好的北伐军士兵立刻一左一右架起几乎虚脱的赵桂斌,另一人搀扶起那名精神受创的同伴,凯文法师则强撑着维持一个微弱的奥术感知,预警可能从其他方向出现的威胁。
小队开始缓缓后撤,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那两只虎视眈眈的怪物。无面者果然没有立刻追击,只是如同幽灵般在不远处平行移动,保持着距离,仿佛在等待什么。
这种被猎手冰冷注视的感觉,比直接的冲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撤退。赵桂斌在同伴的搀扶下,勉强恢复了一些气力,但模型的过度消耗带来的灵魂层面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他回头望去,那两只无面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弥漫的风雪和扭曲的光线中,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却并未消失。
“它们……还在跟着我们。”莱娜拉尖耳朵微动,肯定了赵桂斌的不安。
不敢停留,小队一路急行,直到远远看到前哨结界那熟悉的微弱光芒,确认无面者没有继续尾随至结界范围,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几乎瘫倒在地。
回到相对安全的前哨,医疗兵立刻上前接手伤员。赵桂斌被送入单独的休息室,由随军牧师进行更深层次的精神安抚和体力恢复。
然而,身体的疲惫可以缓解,心中的阴影却难以驱散。这次主动出击,虽然验证了模型的追踪能力和无面者的进化形态,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更亲身感受到了那种被精准猎杀、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绝望。
就在赵桂斌闭目调息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卡尔文指挥官走了进来,脸色凝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报告。
“赵先生,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小刀’,”指挥官的声音低沉,“他失踪了。”
赵桂斌猛地睁开眼:“失踪?怎么回事?”
“就在你们出发后不久,他原本在医疗区休息,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但根据看守的士兵说,临近傍晚时,他显得非常焦躁,不断念叨着‘它们要来了’、‘躲不掉的’之类的话。士兵试图安抚他,但就在换岗的短暂间隙,他……他就消失了。我们搜查了整个前哨,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结界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指挥官将一份折叠的、边缘粗糙的纸条递给赵桂斌:“这是在医疗区他的床铺枕头下发现的。”
赵桂斌接过纸条展开,上面用歪歪扭扭、仿佛仓促间写下的字迹,只有短短一句话:
【它们找到我了,别来找我——记忆都是假的。】
字迹的末尾带着一个颤抖的拖痕,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扔下了笔。
赵桂斌捏着纸条,指尖冰凉。
小刀失踪了。不是逃离,更像是……某种绝望下的自我放逐,或者,是被那无孔不入的恐惧彻底压垮了理智。他最后留下的警告,与废弃营地血书上的如出一辙——“记忆都是假的”。
难道小刀在恐惧中,回想起了什么,或者“被”回想起了什么,导致他彻底崩溃,甚至主动离开了唯一能提供庇护的前哨?
“我们在前哨外围靠近东侧结界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痕迹,”指挥官补充道,语气更加沉重,“不是脚印,而是一种……拖拽的痕迹,很轻微,但一直延伸向结界之外,指向……冰冠冰川的方向。”
拖拽的痕迹……冰冠冰川……
赵桂斌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可能是小刀自己离开能留下的痕迹!更像是……他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潜入前哨(或者利用了某种他们未知的方式),然后从内部被带走了!
无面者,或者它们背后的力量,竟然已经能够将触角伸到被泰坦符文结界保护的前哨内部了吗?还是说,它们利用了穿越者自身的恐惧和认知偏差作为突破口?
前哨,也不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小刀的失踪和留下的绝望警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所有知情者的心头。一种无形的、渗透骨髓的恐惧开始在前哨蔓延。连相对安全的堡垒内部都无法提供庇护,他们这些被标记的“变量”,还能逃到哪里去?
赵桂斌看着手中那冰冷的模型,又看了看那张写着绝望遗言的纸条。
敌人的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防不胜防。它们不仅能在冰原上猎杀你,还能利用你的恐惧,摧毁你的意志,甚至可能……在你的思维深处埋下种子。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