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离开秘境遇妖族，使者带来祖灵讯
那句轻佻的“真是狼狈”还飘散在荒原萧瑟的风中，话语的主人，那名手持玉骨扇的华贵男子，却已经说不出下一个字了。
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凝固在了苏九九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上。
那不是他想象中，能引得他家主人另眼相看的小狐狸。没有传闻中的狡黠灵动，没有血脉里该有的高贵。只有一个小姑娘，跪在血泊与尘土里，抱着一个濒死的男人，哭得浑身发抖，像一只被暴雨淋透了翅膀的雏鸟，脆弱得仿佛下一瞬就会碎掉。
这副景象，让他准备好的、带着七分傲慢三分戏谑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有些发痒。
“你是谁？”
云舟的声音沙哑而警惕，他用仅剩的力气将剑尖对准了来人。虽然身受重伤，灵力枯竭，但那股属于剑修的锋锐之气，依旧未散。他身后，林清婉与几名幸存的金刚寺僧人也强撑着站起，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他们都感受得到，眼前这名男子，以及他身后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气息，皆是纯正的妖气，强大而内敛，绝非善类。
妖族使者这才将视线从苏九九身上挪开，瞥了一眼云舟，眉梢轻轻一挑。那是一种上位者审视蝼蚁的眼神，仿佛云舟手中的剑，不过是一根无足轻重的枯枝。
“你还没资格问我的名字。”他淡淡地说道，手中的玉骨扇“唰”地一下合上，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番姿态，瞬间点燃了云舟的怒火。可他刚要发作，便被身旁的林清婉按住了肩膀。
林清婉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在妖族使者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回苏九九身上，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寻。她不相信，在秘境崩塌、众人死里逃生之际，会有如此强大的妖族恰好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这个“妖”，未必是敌人。
苏九九对外界的剑拔弩张毫无所觉。她的整个世界，都坍缩成了怀中这具冰冷的身体。她能感觉到沈清辞的体温在一点点流逝，那微弱的呼吸，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用尽了医尊马甲残留的所有知识，用自己那点微末的灵力去梳理他体内狂暴紊乱的经脉，可那就像是用一瓢水去救一片被天火点燃的森林，无济于事，徒劳无功。
秘盒丢了，回家的路断了。
现在，连那个不顾一切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的人，也要走了。
一种比坠入深渊时更深沉的绝望，攫住了她的心脏，慢慢收紧，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细碎的、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
那呜咽声不大，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妖族使者的耳朵里。
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他奉主人之命，来传达一个足以改变青丘遗孤命运的消息，这本该是一个庄重的、带着施恩意味的会面。可现在，气氛全被这哭声给毁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场面拉回自己掌控的节奏中，语气也刻意放缓了些，少了几分先前的轻佻。
“小狐狸，别哭了。我家主人有令……”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苏九九猛地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像两只受伤的幼兽，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烧殆尽的灰烬。
“滚。”
一个字，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妖族使者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对方的反应，震惊、狂喜、怀疑……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一个“滚”字。
他身后的几道妖气明显出现了波动，显然是被这个字的无礼所激怒。
使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中的那点不忍迅速褪去，重新被高傲所取代。他可是永夜魔域之主的使者，代表着魔主的脸面，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冷笑一声，“也罢，消息送到，我的任务便算完成。听好了，我家主人观测星象，得知青丘故地的祖灵殿近日似有异动，像是有先祖残魂苏醒的迹象。那残魂气息微弱，需要纯正的九尾血脉亲至，方能彻底唤醒。”
“祖灵殿……”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苏九九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她僵住了。
那幅在秘境中昙花一现的光影地图，那座位于废墟中心、散发着微光的宫殿，那个她拼了命也想抓住、最终却坠入深渊的秘盒……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
她以为已经彻底断绝的希望，竟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云舟和林清婉也是心头剧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他们亲眼见证了秘盒中地图的出现，自然知道“祖灵殿”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可这件事，除了他们几个幸存者，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眼前的妖族，是如何得知的？
“你们……怎么会知道……”苏九九的声音在颤抖，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丝死灰复燃的希望，让她冰冷的四肢有了一点知觉。
“我家主人的神通，岂是你能揣测？”妖族使者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神色稍缓，恢复了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主人说，那残魂的苏醒，是你复兴青丘、查明真相的唯一契机。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摇了摇玉骨扇，转身便要离去。任务已经完成，他不想再待在这片满是血腥味和悲伤气息的鬼地方。
“等等！”
苏九九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看着妖族使者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清辞，心中天人交战。
去祖灵殿？那是她梦寐以求的目标，是她活下去的意义。可是沈清辞……他为了救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能、怎么敢，在这种时候丢下他？
可若是不去，那苏醒的祖灵残魂若是再次沉寂，她或许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去，还是不去？
一边是族人的血海深仇，一边是救命恩人的生死一线。
这个选择，像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要被碾碎。
她的嘴唇翕动着，想问些什么，想求些什么，可骄傲与自尊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求什么呢？求这些素不相识、甚至可能是敌人的妖族，救救沈清辞吗？凭什么？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已经转过身的妖族使者，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那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青衣男子。他想起临行前，自家那位高深莫测的主人，在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时，曾漫不经心地说过一句话。
“若那小东西遇上了麻烦，便顺手帮她一把。别让她哭得太难看，碍眼。”
当时他还腹诽，能有什么麻烦，是魔主使者的名头解决不了的。现在看来……
“啧。”
妖族使者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咋舌声，脸上闪过一丝嫌麻烦的神色。他转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九九，用扇子指了指地上的沈清辞。
“他快死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苏九九的心猛地一沉，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经脉寸断，灵府破碎，五脏六腑皆有衰败之相。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保他一具肉身不腐。”使者用一种品评货物的语气，精准地说出了沈清辞的伤势，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苏九九猛地抬头，那双黯淡的眼眸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死死地盯着他。
“你有办法？”
“我没有。”妖族使者摇了摇头，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雕刻着繁复魔纹的小瓶子，扔了过去，“但是，这个有。”
苏九九下意识地接住瓶子，瓶身入手冰凉，一股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气息，从瓶中隐隐透出，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
“一滴‘九幽生命泉’的原液。”妖族使者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与炫耀，“三界之内，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圣物。这一滴，足以吊住他的命，让他暂时恢复到巅峰状态，维持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
苏九九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使者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十二个时辰之后，药力耗尽，反噬到来，他会死得比现在更快，更彻底。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九九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这哪里是救命的良药，分明是催命的毒药！
“当然，”妖族使者看着她那张由狂喜转为煞白的脸，满意地补充道，“还有一个选择。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能与这生命泉水相辅相成，重塑他经脉灵府的另一味神物。那样，他不仅能活，修为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是什么？”苏九九急切地追问。
妖族使者合上扇子，用扇骨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让苏九九如遭雷击的名字。
“九窍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