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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北疆的雾层时,讲武堂的校场已经腾起一片热气。三百铁林军士兵列成三方阵,汉人的札甲泛着青灰,匈奴的皮甲映着棕褐,刀枪剑戟的锋芒穿过雾层,像一排待发的箭矢。

“刺杀!”李铮的喝令像块烧红的铁,砸进晨雾里。

前排士兵齐喝一声,长矛刺出,枪尖划破空气的锐响连成一片。汉人士兵的长矛稳如泰山——那是汉军的“戳刺术”,讲究腰马合一;匈奴士兵的长矛带着骑射的狠劲——那是草原的“猎鹰刺”,追求快准狠。两种风格揉在一起,倒像一片移动的荆棘丛,每一根刺都带着致命的温度。

“收!”李铮挥手,士兵们唰地收枪,枪杆撞在甲胄上,发出整齐的脆响。他走到队列前,指尖抚过一个匈奴士兵的长矛——矛杆是汉人的柘木,坚韧不易折;矛尖是灌钢法炼的,泛着幽蓝的光,“阿木勒,昨天教你的‘刺喉’招数,再练十遍。”

阿木勒脸一红,攥紧长矛:“将军,我刚才刺偏了。”

“不是偏,是腕力不够。”李铮接过长矛,扎成马步,“看,手腕要像弓弦,绷住,刺的时候要快,像鹰扑兔子。”他猛地刺出,矛尖划破晨雾,扎进前面的草人咽喉,“再来。”

阿木勒学着他的样子,刺了十遍,最后一遍终于刺中。李铮点头:“不错,明天教你‘挑枪’,对付骑兵的马腿。”

旁边的汉人士兵张安笑着说:“将军,阿木勒的骑射比我强,我昨天跟他学拉弓,胳膊酸了三天。”

阿木勒挠头:“张哥的阵法比我强,上次演练‘虎翼阵’,要是没有你帮我守盾墙,我早就被‘敌人’冲散了。”

李铮笑了:“这才像铁林军的兄弟——汉人会的,匈奴人要学;匈奴人会的,汉人也要学。等你们把对方的本事都学到手,伊稚斜的大军来了,咱们就像老虎的爪子,一抓就破他的阵。”

这时,稽粥从校场门口跑过来,手里拿着个锦盒:“将军,长安来的监军到了,在帐外等着,说是陛下派来的苏文公公。”

李铮的笑容收了收,把长矛递给阿木勒:“让他进来。”

苏文的身影出现在校场门口时,晨雾刚好散了些。他穿着绣金的宦官服,腰间挂着个翡翠坠子,手里的拂尘沾着些长安的脂粉气,与北疆的粗粝格格不入。扫过队列里的匈奴士兵,他的嘴角扯出个冷笑:“李将军,这就是你说的‘铁林军’?怎么混了这么多胡人?”

李铮拱了拱手:“苏公公,这些都是归附的匈奴部众,愿意跟着我守北疆。他们的骑射本事比汉人强,正好补充我军的骑兵。”

苏文走到一个匈奴士兵面前,用拂尘挑了挑他的皮甲:“皮甲挡得住汉军的强弩吗?要是打起仗来,这些胡人反戈一击,你担得起责任吗?”

那个匈奴士兵是呼韩邪的弟弟阿吉,他攥紧腰间的环首刀——那是李铮赏给他的,刀身用灌钢法炼的,刻着狼纹,“公公,我阿爸是被伊稚斜杀死的,我娘是饿死的,要是没有将军,我早就变成草原上的饿狼了。我不会反,我要跟着将军杀伊稚斜,守北疆!”

周围的匈奴士兵齐声喊:“对!我们不会反!我们要守北疆!”

苏文的脸僵了僵,转身对李铮说:“陛下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以夷制夷’。要是出了岔子,你这个镇北将军,可就当到头了。”

李铮点头:“苏公公要是愿意,不妨跟我去看看铁林军的训练,还有我们的新战术。”

校场另一边,二十名具装突骑列成纵队,马身上裹着札甲,士兵穿着明光甲,手里拿着长戟。李铮下令:“冲!”

突骑们催动战马,像一排移动的城墙,撞向前面的木栅栏。栅栏被撞得粉碎,突骑们勒住马,转身回来,马镫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文眯起眼睛:“这些马具是怎么回事?以前的马鞍没有这么高,镫子也只有一个。”

李铮拿起一个双镫:“这是我们改良的,高桥马鞍能固定骑手的身体,双镫能让骑手更稳,挥戟的时候不用夹着肚子,力气能多出三成。上次和伊稚斜的射雕者交手,我们的突骑一冲,就把他们的阵型冲散了。”

苏文接过镫子,摸了摸边缘的弧度:“倒像是胡人用的东西。”

“是胡人的本事,加上汉人的手艺。”李铮说,“匈奴人擅长养马,汉人擅长打铁,把两者结合起来,我们的马具比匈奴的更结实,比汉军的更适用。”

接下来是轻骑游射的训练。五十名轻骑列成散阵,手里拿着复合弓,箭头是汉军的三棱箭。李铮下令:“射!”

轻骑们拉弓射箭,箭矢像暴雨一样,射中前面的草人,每个草人的咽喉都插着一支箭。苏文挑了挑眉:“胡人的骑射果然厉害,但要是没有纪律,就是一群散兵。”

李铮指着队列里的汉人军官:“那是张猛,以前是汉军的百夫长,现在管着这队轻骑。他教胡人士兵汉军的纪律,胡人士兵教他骑射。你看,他们配合得怎么样?”

张猛走到一个匈奴士兵面前,接过他的弓,示范“回马射”:“拉弓的时候要转腰,箭头对准敌人的后背,放箭的时候要快,不然敌人会回头。”

那个匈奴士兵学着他的样子,拉弓转身,箭矢射中后面的草人。张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明天教你‘连珠射’。”

到了铁匠铺,呼韩邪光着膀子,正在打一把环首刀,铁锤落在铁砧上,火星子溅得老高。“苏公公,这是呼韩邪,我们的铁匠头,以前是匈奴的射雕者,现在会用灌钢法了。”李铮介绍。

呼韩邪放下铁锤,擦了擦脸:“将军,这把刀是给张猛做的,他的刀上次砍断了,要用灌钢法炼的,比以前结实三倍。”

苏文拿起桌上的一把刀,抽出来,刀光映着他的脸:“这刀比汉军的环首刀更锋利?”

呼韩邪说:“当然,灌钢法是把生铁和熟铁合在一起,炼三遍,里面加了碳,刀刃能削铁如泥。上次阿吉用旧镫断了,换了新镫,冲阵的时候没断,就是因为用了灌钢法。”

苏文把刀插回鞘里,说:“陛下要是知道你把汉军的秘法传给胡人,会怎么想?”

李铮说:“灌钢法不是秘法,是用来保家卫国的。要是胡人会了,就能自己打刀,不用靠汉军补给,这样我们的后勤压力就小了。而且,胡人打刀的时候,会加进他们的经验,比如草原上的刀要耐冻,所以他们会在钢里加些铜,这样刀不会脆。”

苏文冷笑:“李将军倒会替胡人着想,要是陛下问你‘以夷乱华’,你怎么说?”

李铮看着呼韩邪手里的铁锤,说:“华是什么?是汉人的文化,是守家的信念,是活的希望。要是胡人愿意学汉人的文化,愿意守家,那他们就是华的一部分。苏公公,你看外面的屯田区,胡人种的小米就要熟了,他们以前靠抢劫为生,现在靠种地为生,这不是乱华,是融华。”

苏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外面的喊叫声打断。稽粥跑进来,手里拿着个血淋淋的布条:“将军,伊稚斜的射雕者偷袭了东边的屯田区,杀了三个汉人农民,抢了两袋小米!”

李铮的脸沉下来,抓起桌上的环首刀:“集合铁林军,随我出征!”

苏文愣了愣:“李将军,你要亲自去?”

李铮说:“要是我不去,士兵们会觉得我怕死。苏公公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去看看,我们的铁林军是怎么对付伊稚斜的。”

东边的屯田区,烟雾缭绕,几个草房被烧了,地上躺着三个农民,身上插着匈奴的箭矢。几十个射雕者骑在马上,手里拿着抢来的小米,正往草原方向跑。李铮骑着马,看着混乱的战场,下令:“轻骑游射在前,引他们回来;突骑在后,准备冲阵;盾墙在中间,挡住他们的箭矢!”

轻骑们催动战马,像一阵风一样冲出去,对着射雕者射箭。射雕者回头射箭,却被轻骑的散阵避开。轻骑们边射边退,把射雕者引到埋伏圈。“突骑冲!”李铮喝令。

二十名突骑像一排坦克,冲进射雕者的队列,把他们撞得人仰马翻。盾墙士兵举着盾牌,挡住剩下的箭矢,然后用长矛刺向落马的射雕者。阿吉骑着马,手里拿着环首刀,砍向一个射雕者的后背——那个射雕者是栾提骨都侯的手下,上次来传信时,曾嘲笑阿吉是“草原的狗”。

“敢抢我们的小米!”阿吉的刀砍进射雕者的后背,血溅了他一身。张猛骑着马,帮他挡住了后面的攻击:“小心!”

呼韩邪拿着铁锤,砸开了一个射雕者的头盔,汉人士兵帮他绑住了伤口:“呼韩邪,你没事吧?”

“没事!”呼韩邪抹了抹脸上的血,“再来!”

战斗结束时,射雕者死了三十个,俘虏了五个。轻骑们把俘虏押过来,其中一个是栾提骨都侯的亲信,上次来传信的。李铮看着他,说:“你回去告诉伊稚斜,要是再敢偷袭屯田区,我就带兵打进他的王庭,烧了他的帐篷,杀了他的射雕者。”

那个俘虏冷笑:“伊稚斜单于说,你早晚死在汉人的刀下,到时候,北疆就是我们的。”

李铮抽出环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是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带下去,关起来,明天给伊稚斜送回去,让他看看我们的手段。”

回到帐中,苏文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马奶酒,说:“李将军,我承认,你的军队确实能打,但陛下不会喜欢的。”

李铮擦了擦刀上的血:“陛下要的是北疆安定,只要我能守住北疆,陛下就会支持我。”

苏文摇头:“陛下要的是绝对的控制,要是胡人太厉害,他会觉得威胁。公孙大人的奏折里说,你‘养虎为患’,陛下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有想法。”

李铮拿起桌上的公孙弘奏折,说:“公孙大人坐在长安的书房里,不知道北疆的风有多冷,不知道农民的孩子有多饿,不知道士兵的刀有多沉。他以为‘以夷制夷’是养虎,其实是养羊——让胡人变成温顺的羊,不再抢劫,不再杀人,这样北疆就安定了。”

苏文说:“就算你是对的,也改变不了朝廷的想法。下次朝会,公孙大人肯定会再弹劾你,陛下可能会派更多的监军来,甚至收回你的兵权。”

李铮笑了,他想起早上校场上的士兵,想起呼韩邪的铁锤声,想起乌兰的红裙子,想起孩子们的读书声:“就算收回兵权,我也不会放弃。因为我知道,我做的事是对的,是为了北疆的百姓,是为了汉人的安宁,是为了匈奴的孩子能上学。就算死,我也会死在北疆的土地上,死在士兵的身边,死在希望的春天里。”

晚上,李铮坐在帐里,看着窗外的星星,想起稽粥说的“春天来了”。他摸了摸桌上的双镫,摸了摸怀里的环首刀,摸了摸桌上的战术图,心里很踏实。远处,讲武堂的灯还亮着,孩子们的读书声飘过来:“奇正结合,百战不殆......”铁匠铺的火光映红了天空,呼韩邪的铁锤声混着阿吉的笑声:“小子,你要是再打快些,我就把我妹妹嫁给你!”互市的帐篷里传来乌兰和王掌柜的笑声:“明天我们去买些蜀锦,给孩子做衣服......”

李铮拿起桌上的环首刀,擦了擦,刀光映着他的脸。他知道,春天里也有刀光,但刀光里的人,是活的。是为了活而战,为了守而战,为了希望而战。

风裹着草香吹进来,带着春的气息。李铮笑了,他知道,春天真的来了,不管有多难,春天都会来。因为,北疆的人,是活的;北疆的土地,是活的;北疆的希望,是活的。

而他,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春天,守着活的人,守着活的土地,守着活的希望。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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