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体内奔涌的时砂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强行穿刺着每一寸经脉,最终汇聚于心脏位置,化为灼热的熔炉。他咬紧牙关,青铜门钥匙冰冷的触感因紧握而染上体温,尖锐的末端抵住胸膛,那里是时砂暴走的源头,也是剧痛风暴的中心。
“呃啊——!”
一声压抑的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钥匙刺破皮肤,冰冷的异物感混合着撕裂血肉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就在这混沌的边缘,一个模糊的虚影倏然浮现,是苏婉清!她裙裾飞扬,本该是素雅的布料上,却诡异地沾染了些许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水渍——那是往生河冥河的印记!
这瞬间的闪现撕扯着吴境的神魂。意念稍分,体内狂暴的时砂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猛地反噬!
嗡——!
遍布皮肤、如同活物般缓慢流淌的暗金色时空纹路陡然暴涨!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瞬间覆盖全身。这些纹路不再是简单的脉络,它们剧烈蠕动,凸起于皮肤表面,仿佛底下有无数疯狂的虫豸正在破体而出。
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比之时砂暴走更甚十倍!
吴境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拆解的玩具,构成他存在的“现在”正在被硬生生剥离。他看见自己凝固时空的过往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一片片被那些暴起的纹路强行吸附、剥离、吞噬——其中一片,正是苏婉清在他怀中无声消散、化作点点光芒的永恒刹那!那绝望的画面,清晰无比地在他眼前重现、破碎、被吸走!
“不!”吴境目眦欲裂,怒吼中带着灵魂被撕扯的颤抖。他试图凝聚心神,引动阿时残留的力量,但时空纹路形成的枷锁已将他所有的力量死死禁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直接在吴境的意识海中响起,带着绝对的漠然与残酷。
前方,那由流动的暗金纹路实质化凝聚而成的身影,彻底成型。黑衣猎猎,面容与吴境一般无二,只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如同宇宙最深沉的寒渊,映不进一丝光亮。他手中握着的,并非实体武器,而是由无数被吞噬的时空碎片强行压缩凝成的长矛——矛尖最炽烈的那一点幽芒,正是苏婉清最后消散的绝望瞬间!
黑衣吴境手臂微抬,那柄蕴含着无尽痛苦与失去的时空碎片之矛,锁定了吴境的心脏。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纯粹的、灭绝一切的杀意,冰冷地弥漫开来,冻结了周围翻滚的时间乱流。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贴近。
吴境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青铜门钥匙还插在胸前,但此刻它沉重得仿佛有亿万钧,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艰难。他体内的力量被时空纹路这把“枷锁”死死禁锢、吞噬,反馈给眼前的敌人。这是自己凝固时空的过往,化作了杀死自己的利刃!绝望如同亿万年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看着那矛尖上苏婉清消散的光点,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解脱感——是否就此沉沦,便能再次触碰到那虚幻的裙角?
“阿婉……”意识深处,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烛火,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
嗡!
左臂!那条融入永劫钟摆、构成青铜巨钟钟摆的时砂左臂,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浩瀚如星海初开、古老如文明源点的磅礴意志,自左臂深处轰然觉醒!纯粹而冷冽的银蓝色光芒,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感,瞬间炸开!
这光芒并非简单的能量爆发,它蕴含着某种至高规则的具现。光线所及之处,狂暴的时间乱流骤然凝固,如同被冻结的冰河。那些正在剥离吴境“现在”的暗金纹路,像是遭遇了天敌,发出一阵无声的、尖锐到灵魂层面的“嘶鸣”,疯狂蠕动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甚至开始向内收缩,仿佛在畏惧,在退缩!
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绝对领域,在吴境身周瞬间形成!领域之内,银蓝光芒如同实质的液体般流淌着,隔绝内外,万法不侵!那柄由时空碎片凝聚、饱含毁灭之力的长矛,在触及这领域光芒的瞬间,矛尖上属于苏婉清的那点幽芒剧烈闪烁,整个矛身竟如同坠入强酸,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开始寸寸瓦解、湮灭!
领域之外,时间乱流依旧狂暴如怒海狂涛;领域之内,却是一片死寂的平静。吴境喘息着,身体因剧痛的余波和突如其来的脱力而微微颤抖,但那种被强行撕裂、吞噬的恐怖感已然消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散发着银蓝光辉的左臂,感受着那股浩瀚意志带来的冰冷庇佑。这力量……远超阿时,甚至远超他认知中的维度罗盘!它冷静、精准,带着一种俯视诸天、观测万物的无情视角。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第一次出现的凝重与惊疑:“观测者……之力?第七代……枷锁?”
黑衣吴境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在翻涌。他死死盯着吴境左臂散发的、隔绝万法的银蓝领域,那漠然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属于“情绪”的痕迹——那是无法置信,是深深的忌惮,甚至……有一丝潜藏极深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仿佛这力量的出现,打破了他赖以存在的某种残酷逻辑。
吴境捕捉到了对方那细微却真实无比的情绪变化。枷锁?第七代?这些词汇如同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门扉!第58卷,在那庞大而沉寂的观测者数据库深处,被重重加密的核心档案标题,骤然在他脑海中浮现——【第七代观测者候选者:回收协议(未完成)】!冰冷的标题,此刻回想起来,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回收……”吴境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左臂的银蓝光芒随着他心绪的激荡而微微波动。就在这时,他猛地感觉胸口一阵异样!
噗嗤!
那依旧深深插在他胸膛伤口中的青铜门钥匙,似乎被左臂爆发的观测者之力所引动,钥匙末端,那个微小的、与传说中青铜门锁孔一模一样的古老符文,竟幽幽地亮了起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月见草清香,伴随着符文的亮起,突兀地钻入吴境的鼻腔!
这缕熟悉的幽香,宛如一道闪电劈开了吴境混乱的意识!时砂源头核心那个刻着微型青铜门图案的颗粒……苏婉清消散时萦绕的气息……此刻钥匙上散发出的异香……无数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缕熟悉的幽香强行串联!
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住吴境的心脏!
黑衣吴境显然也察觉到了钥匙的异动和那逸散的熟悉气息,他那刚刚浮现忌惮与惊疑的面孔骤然扭曲,空洞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更浓烈的、混杂着狂怒与某种……嫉妒?的杀意!他死死盯着那亮起的钥匙符文,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周身暗金纹路再次疯狂涌动,显然要不顾一切地发动第二次恐怖的攻击!
左臂散发的绝对防御领域银蓝光芒依旧稳固,但那浩瀚古老的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新的威胁,光芒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生死危机,并未解除。吴境握着钥匙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胸前的伤口在钥匙的牵动下传来阵阵刺痛,而更痛的是那个被强行串联起来的惊悚念头——这缕月见草的幽香,究竟是救赎的指引,还是……另一个更深、更黑暗的陷阱的开端?时空纹路是枷锁,观测者之力是保护,那这缕贯穿始终的幽香……又是什么?他左臂的银蓝光辉与胸口的青铜钥匙幽芒交织,宛若在黑暗中点亮的两盏不祥孤灯,映照着对面那张与自己相同却又充满无尽杀意的扭曲面孔。
永劫钟的余音仿佛还在时空深处回荡,新的风暴,已在死寂的绝对领域内外,无声地酝酿成形。那缕月见草的幽香,是希望的烛火,还是引他坠入更黑暗深渊的诱饵?阿时最后的力量化为战甲,却又在胸口刻下青铜门的印记,传来摆渡人的警示……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早已写好的毁灭剧本?吴境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即将揭晓的巨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