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光柱贯穿崩裂的时空,青铜门纹路于光壁之上扭曲蠕动,散发出不祥的幽光。吴境指尖触及那冰冷的纹路,整个时渊界发出濒死的哀鸣,碎裂的界域碎片加速坠落永恒的黑暗深渊。
就在他踏入飞升通道的刹那,一声呼唤撕裂轰鸣,如同沉寂亘古后的第一缕天籁:“吴境——!”
那声音清晰得能碾碎星辰,每一个震颤的音节都在他识海最深处炸开,熟悉到令他灵魂冻结——是苏婉清!
他猛地转身,通道彼端唯有崩溃的时空乱流,以及一座愈发凝实的青铜巨门虚影,门缝中那缠绕锁链的玉手正缓缓缩回。
脚下光柱如蛇般收束、湮灭。
左臂传来灼痛,时砂流动凝滞,一个冰冷的硬物凭空烙印其上。雕花银镯紧紧箍住他的小臂,锁孔细小如针尖,深处似有血色微光流动。
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来自时空尽头,悄然消散。
飞升光柱,撕裂了时渊界崩溃的穹顶,宛如一道横贯天地的审判之剑,轰然降临在吴境身上。精纯而磅礴的接引能量涌入四肢百骸,几乎要撑爆他入心境之门八级巅峰的躯壳,强行涤荡着缠绕他许久的界域腐朽气息。这本该是卸下枷锁、迎接新生的时刻,但吴境的心却沉如坠入深渊的顽石。
光柱内壁,并非想象中纯净的能量流光。无数青铜门特有的纹路在其上蠕动、攀爬,如同拥有生命的古老诅咒之藤。每一次纹路的扭曲闪烁,都伴随着一股冰冷、滑腻的恶意侵蚀,试图渗透光柱的守护之力,缠绕上他的魂灵。指尖下意识地触碰前方流动的光壁,那青铜纹路的触感并非虚幻的能量,而是实质般的冰冷与僵硬!
“嗤啦——!”
几乎在他指尖触碰到纹路的瞬间,光柱之外,整个本就处于崩溃临界点的时渊界,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本就四分五裂的陆地、山川、星骸,其碎裂与坠落的速度骤然提升了十倍不止!更多的黑暗深渊凭空诞生,疯狂吞噬着残余的物质和法则,一幅末日图景在他眼前加速上演。这光柱,这飞升通道,竟像是加速时渊界死亡的催化剂!
飞升!必须立刻离开!
意志强行压下翻涌的惊骇与被侵蚀的不适,吴境不再犹豫,调动体内刚刚稳固、因突破而沸腾的时空本源之力,一步踏入前方那流动着青铜纹路的通道入口!
就在他身形完全没入光柱通道的刹那,一个声音,穿透了界域崩灭的轰鸣,穿透了飞升能量的厉啸,如同沉寂了万古纪元后骤然苏醒的第一缕天籁,无比清晰地、带着穿透时空的呼唤,直抵他灵魂的最核心——
“吴境——!”
轰!
大脑一片空白。时间,空间,飞升的能量,加速崩溃的界域,识海中震荡的青铜门虚影……万事万物,连同他自身的存在感,在这一声呼唤面前,都凝固了。
是幻觉?是青铜门又一次的诡谲幻象?是熵增风暴在他意识深处刮起的残响?
都不可能!
这声音的质感、那呼唤名字时特有的、烙印在骨髓里的频率和尾音……是苏婉清!绝对是她!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他凝固的心脏上,震得神魂欲碎!它来自光柱通道之外,来自他身后那正在加速化为虚无的时渊界深处!
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意志的思考,吴境猛地拧转身躯,不顾一切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踏入飞升通道的来处!
视野所及,只有一片混乱到极致的漩涡。那是时空彻底破碎后形成的乱流风暴,无数残破的界域碎片在其中翻滚、湮灭,如同沸水中的残渣。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有毁灭的狂潮。
然而,就在那片象征着彻底终结的混乱旋涡中心,一座巨大的青铜门虚影,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凝聚着!它巍峨、古朴、充满了时空尽头般的苍凉与死寂,门缝深处,那缠绕着冰冷锁链的、属于女子的白皙手臂,正以一种缓慢而决然的姿态,向着门内缩回……
仿佛刚才那声呼唤,就是它最后的诀别。
“清儿!”吴境的嘶吼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悲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施展任何力量,仅仅是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哪怕是一片虚幻的影子。
可他的手,什么也没能触及。
脚下的飞升光柱,在他转身伸手的这一刻,骤然发生了剧变!那贯通两界、稳定无比的能量通道,仿佛失去了支撑的绳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收缩、暗淡、崩解!构成通道壁垒的精纯能量不再是温暖的流光,而是变成了无数条冰冷死寂的灰蛇,争先恐后地向着虚无中消散!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这个“闯入者”彻底弹出这片即将湮灭的空间!
“不——!”吴境心中怒吼,体内时空本源疯狂运转,试图抵抗这股排斥,重新锚定通道的方向。他必须回去!至少……至少要再看一眼!确定那声音的来源!确定那青铜门后臂膀主人的身份!
晚了!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仿佛是整个时空结构本身发出的叹息。最后一点飞升光柱的残影彻底消失。无尽的虚无黑暗,瞬间取代了光柱的存在,冰冷地包裹了他全身。飞升通道,在他身后,彻底闭合了!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如同坠入无底深渊。
就在这刹那,左臂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灼痛!并非源自外界攻击,而是从他自身血肉中爆发出来!吴境低头看去。
手臂上那流动不息、曾逆转熵增风暴的时砂,此刻如同冻结的星河,全部凝固在皮肤之下,呈现出诡异的死灰色光泽。而在左臂小臂内侧,一个冰冷的硬物凭空出现,紧紧箍在他的皮肉之上!
那是一个女子佩带的雕花银镯。
镯体纤细,表面镂刻着极其繁复古老的缠枝花纹,每一道纹路都透着岁月沉淀的冷硬。镯身完美地契合着他的小臂弧度,仿佛是专门为他打造,又像是烙印上去的刑具。在银镯的连接处,一个极其细小、仅如针尖般微不可察的锁孔清晰可见。而在那幽深的锁孔内部,一点微弱却极其刺目的血色光芒,如同凝固的泪珠,在绝对的死寂中,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他识海中那些被封存的燃烧记忆残页,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冰冷的银镯紧箍着小臂,锁孔深处血色微光无声搏动。他悬浮在这片绝对虚无的过渡地带,上不见来处,下不见归途,如同被放逐在时空的夹缝。飞升的牵引之力彻底断绝,取代它的是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强横的拉扯感——来自前方那个气息磅礴、法则迥异的新世界——4级世界“苍梧界”的引力。
身体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着向前飘去。前方不再是崩溃的时渊界,而是苍梧界庞大界域屏障投下的、厚重无比的幽暗轮廓。
吴境的目光死死盯在左臂的银镯上。雕花冰冷,锁孔如针。这个凭空出现的器物,与苏婉清有关吗?是她留下的信物?还是……某个存在的标记?青铜门后伸出锁链缠绕之手的存在?还有那声呼唤……它究竟是真的残响,还是精心编织、只为在他心中留下最后一道刻痕的谎言陷阱?
他调动起体内刚刚因觉醒而跃跃欲试的时空本源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冰冷的银镯。
嗡!
就在他的力量触碰到银镯表面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意志——冰冷、浩瀚、不带丝毫情感,如同俯瞰星河的冰冷巨眼——骤然倒灌而来!这股意志穿透他探出的本源之力,无视他所有的防御,狠狠撞击在他的识海核心!
“呃啊——!”吴境闷哼一声,身形在虚空中剧烈一晃,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湖,青铜门的虚影剧烈震荡,门缝中似乎有更为深沉的黑光在咆哮。剧烈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神魂剧痛,几乎要失去意识。
仅仅触碰一下,就引来如此恐怖的反噬!
这股意志的源头……是苍梧界本身?还是隐藏在那界域屏障之后,掌控着青铜门的存在?这银镯,是钥匙,是封印,还是……一个连接着更高层次存在的坐标?
他强行稳住心神,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识海的震荡。不敢再强行探查银镯,只能死死盯着它,盯着那锁孔深处搏动的血光。
血色微光每一次搏动,识海中那三张被时砂左臂自主封存的记忆残页,就随之灼热一分。残页上燃烧的痕迹隐隐浮现,似乎有什么被强行封锁的画面要挣脱出来。
就在这僵持的煎熬中,身体被那巨大的引力拉扯着,距离苍梧界厚重如星云的界域屏障越来越近。
屏障不再是单一的幽暗。离得近了,吴境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流转着无数法则符文的庞大界域壁垒深处,他看到了无比熟悉的纹路——青铜门特有的纹路!它们在壁垒的能量洪流中若隐若现,如同生长在界域根基里的黑色血管。有些地方,纹路甚至清晰地勾勒出巨门轮廓的投影!
苍梧界的屏障,并非纯净的天幕,而是早已被那扇门的力量渗透、蚀刻、甚至可能……支配?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顶。
飞升,究竟是超脱,还是从一个囚笼,跳入另一个早已被标注好的樊笼?
青铜门的阴影,竟然笼罩到了新世界的界域屏障之上!它无处不在?它才是世界升格的真正幕后之手?
怀揣着这令人窒息的疑问和左臂银镯冰冷的触感,吴境的身影,终于触碰到了苍梧界那流转着星辰光芒与青铜纹路的界域屏障。
如水波漾开,他的身影彻底没入其中,消失在时渊界彻底崩塌的余烬与永恒的虚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