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站在他身边的杀手已彻底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明白,为何李肆竟会做出这般近乎疯狂的决定,更无法理解他为何非得执着于掌握苏景添的技艺。
门口的苏景添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心中泛起一丝疑惑:难道……我的招式真的有那么吸引人?
击败对手不算稀奇,但能在击溃其意志后,反而让他主动求教、心生向往?这倒有些意思了。
他缓缓回身,走向李肆,目光沉静地打量着他。
李肆的眼神坚定而专注,没有半分闪躲。
“为什么?”苏景添终于开口,“你到底图什么?”
刹那间,李肆眼中掠过一抹黯然,但很快隐没不见。
“这是我的私事,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对你们绝无坏处,一点风险都没有。
就算你不希望太多人知晓,我也只要你一个人教,你想以后传给谁也都随你。
我只求能学到你的方法,保住性命,别的,我不在乎。”
他说得极其认真,字字恳切。
苏景添听了,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意。
那笑容看似温和,却让在场二人脊背发凉。
他们都明白,这样的笑,从来不代表善意。
苏景添并不完全相信李肆的说辞,但他也承认,对方所提的条件并无破绽。
若仅由一人习得,确实隐患极小。
至于这方法究竟能带来多大提升,苏景添心里也没底。
尽管他如今靠自身实力足以压制多数对手,但若遇上力量与速度与他相当之人,胜负便会变得微妙。
而这项训练技巧,或许正是突破瓶颈的关键。
“你说得倒是滴水不漏。”苏景添淡淡道,“可我凭什么信你?”
说完,他再度转身欲走。
李肆脸色一白,慌忙向前一步:“苏先生!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听见。”
说着,他侧目看向身边的杀手。
苏景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名杀手顿时紧张起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外人啊……”
这时,苏景添猛然起身,一把将他拽起,毫不迟疑地拉开门,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门外众人顿时愣住,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苏景添并未多作解释,只是抬手做了个手势,那动作简洁却极有分量,其他人见状立刻闭嘴,默默退开,仿佛早已习惯他的行事风格。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苏景添缓步走回李肆身边,站在他面前,声音低沉却清晰:“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你可以说了。”
李肆抬起头,目光认真而沉重,迎上苏景添的眼神,缓缓开口:“是的,现在能说了。
这件事对我而言意义重大,谢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些。”
“我也该告诉您,我为何执意要跟您学。”他垂下眼,声音轻了几分。
苏景添没说话,只从旁边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后顺手摸出一包烟,点燃一支,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跳了一下。
看着那缕青烟升起,李肆忽然低声说道:“能给我一支吗?让我也抽一口。”
苏景添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吭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直接塞进他嘴里,划了根火柴给他点上。
李肆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喉间滚了一圈,才缓缓吐出,像是把压抑多年的气息也一并释放。
“我和那个人……走的是同一条路。
我们这些人,来的途径都一样。
组织里男女都有,但女杀手极少,几乎凤毛麟角。
而女人想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更是难上加难——任务更险,要求更高,所以她们的待遇也远比别人优厚。”
“当年,是我和妹妹一起被带进来的。
那时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们说,只要加入,往后就能衣食无忧。
我们年纪小,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大人收下一万米金后,就把我们交了出去。”
“我们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看到轮船,第一次坐上飞机,第一次站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央。
眼前的一切都陌生又新鲜,心里满是兴奋。
那是我和妹妹第一次远行,也是我们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说到这儿,李肆嘴角微微扬起,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吐出一口烟,又狠狠吸了一口,仿佛要用这灼热的气流唤醒记忆深处的画面。
“后来,那人把我们带到捷哥罗斯的大楼前。
那栋楼,表面是正经生意,背地里却是整个组织的命脉——接暗杀单、训练杀手、用血铺出来的财路。
整座建筑,可以说,是踩着无数尸体建起来的。”
“走进那栋楼的那一刻,我们的噩梦就开始了。
带我们来的那个人说,先去做个体检,然后安排住处,再去游乐园玩。
他说得轻巧,还带着笑。
我们当时哪懂这些,一听有游乐园,高兴得不行——毕竟,我们连真正的游乐场都没见过。”
说到这里,李肆猛地将嘴里的烟连同烟蒂一起吐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
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眼神像结了冰的刀锋,比当初想要取苏景添性命时还要冷,还要狠。
那不是一时冲动的杀意,而是深埋骨髓、由内而外透出的恨。
“体检之后,他们让我们换了衣服,带进一间屋子。
那个带我们的人一直笑着,可那笑容现在想起来,阴得让人发寒。
换完衣服,他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
“那颗糖很漂亮,颜色鲜艳,形状奇特,这么多年,我再没见过第二颗那样的糖果。
我们什么也没想,就吃了下去。”
他顿了顿,嗓音沙哑了几分,像是被往事卡住了喉咙。
“等我再醒来,噩梦已经开始了。
那种无力感、那种痛、那种恐惧……像黑水一样灌进身体,让人动弹不得。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不是来过新生活的,是被送进了地狱。”
李肆轻轻合上双眼,唇角微微抽动,随即低下头去。
苏景添没有看他,只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圈圈灰白的雾气,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仿佛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此刻的他脸上毫无波澜,哪怕夜已深沉,也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他正默默观察着李肆的一举一动,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保持着警惕与怀疑。
毕竟,他还没去另一个包间听那三人的说法,两方证词尚未对照,自然不能轻信。
若是一句两句就能动摇他的判断,洪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目光虽未直视李肆,但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丝情绪的起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肆的经历再真实,他也只能信个三四分。
能在组织里潜伏这么多年,从小就被安插进去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这样的人说的话,怎能全盘接受?
“等我们醒来时,带我们来的人已经消失无踪,连当初给我们做体检的那个家伙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