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正道的聚会
嘉佑十七年五月十二申时初，一行人终于抵达忠义山庄。
山庄依山而建，青石垒砌的围墙高达两丈，朱漆大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
门楣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忠义山庄”四个遒劲大字。
凌霜上前与守门人交涉。那是个独眼老汉，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别着根铜烟杆。
他仔细查验过凌霜递来的令牌，又打量了一番众人，这才点头放行。
穿过门洞，眼前豁然开朗。演武场上百余人正在练武，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东边厢房廊下摆着几张茶桌，几个衣着光鲜的武林人士正在品茶论剑。
西侧马厩里拴着三十余匹骏马，槽中饲料都是上等的豆粕。
凌霜低声对穆清风道：“庄主是我师叔，我先去通报。
孙镖师，带穆公子去西厢客房安顿。”
穆清风右半身仍使不上力，靠着阿拙的搀扶才能行走。
他注意到沿途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不善。
一个穿着锦袍的胖子正摇着折扇，与身旁的瘦高个低声说着什么，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们。
西厢客房陈设简单但干净。穆清风刚在榻上坐定，凌霜就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进来。
“这位是庄主请来的大夫。”凌霜介绍道，“庄主正在会客，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老大夫为穆清风诊脉时，门外渐渐聚起些人。
一个腰间佩着九节鞭的汉子嗓门最大：“听说那小子从魏煞手里逃出来了？
真的假的？”
另一个使判官笔的文士接话：“凌镖头亲口所说，应当不假。
不过看他那模样，伤得不轻啊。”
穆清风闭目调息，对门外的议论充耳不闻。老大夫写下方子，嘱咐道：“公子内伤颇重，这三日切忌运功，好生静养为要。”
大夫刚走，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进来。为首的是个身着绛紫长衫的中年人，手持一柄玉骨扇，身后跟着四个弟子模样的年轻人。
“在下点苍派掌门座下大弟子，江湖人称玉扇书生的便是。”
他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听闻穆少侠与那鬼影子交手而不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穆清风只是淡淡点头，并不接话。
玉扇书生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下：“那魏煞的幽冥掌歹毒得很，少侠能从他手下逃生，想必是身怀绝技。
不知师承何派？”
“无门无派。”穆清风声音平淡。
这时又进来几人。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声如洪钟：“俺听说有人能接魏煞三招不死，特来瞧瞧！”
他上下打量穆清风，“看着也不怎么壮实嘛！”
凌霜适时出现，拦在众人面前：“穆公子有伤在身，需要静养，各位还请回吧。”
众人这才不情愿地散去，唯有玉扇书生临走前还回头道：“少侠好生歇着，晚宴时再叙。”
申时三刻，庄主终于现身。这是个年约五旬的精瘦男子，穿一袭藏青长袍，步伐沉稳，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内力深厚。
他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弟子。
“老夫忠义山庄庄主，姓铁名正雄。”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穆少侠力战幽冥阁妖人，为民除害，实乃武林楷模。
这些补药是老夫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穆清风勉强起身还礼：“铁庄主客气了。”
铁正雄摆手让弟子放下礼盒，目光在穆清风脸上停留片刻：“少侠年纪轻轻，竟能与魏煞那样的魔头周旋，不知用的是何门派的功夫？”
“不过是些粗浅把式，侥幸逃生罢了。”穆清风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神色。
铁正雄哈哈大笑：“少侠过谦了。今晚设了接风宴，还请务必赏光。”
说罢便带着弟子离去。
酉时二刻，阿拙端着药碗进来：“穆大哥，该喝药了。”
他凑近低声说，“我刚才去厨房，听到两个伙计在说，庄里来了好多打听你的人。”
穆眉头微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汁苦涩，他却面不改色。
晚宴设在忠义堂。厅内摆着二十余张八仙桌，正中主桌上坐着铁正雄和几位看似地位尊崇的人物。
穆清风被安排在左手第一桌，与凌霜、凌云同席。
席间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不断有人前来敬酒，都被穆清风以伤推辞。
玉扇书生摇着扇子过来：“穆少侠今日不便饮酒，那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穆清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厅内众人。
他注意到东南角一桌人始终没有过来，其中有个戴斗笠的汉子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
酒过三巡，一个醉醺醺的刀客拎着酒坛晃过来：“俺...俺就不信，你小子真能从魏煞手里...嗝...逃出来！
怕是幽冥阁派来的奸细吧！”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凌霜起身道：“王刀主醉了，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那刀客还要说什么，却被同伴拉了回去。铁正雄打圆场道：“今日是为穆少侠接风，不说这些。
来人，上歌舞！”
丝竹声起，一群舞姬翩然而入。穆清风却注意到主桌上一个始终沉默的青衣人悄然离席。
他借口透气，跟着走出厅堂。
月光下，那青衣人正在廊下与戴斗笠的汉子低声交谈。
见穆清风出来，两人立即分开，各自离去。
穆清风站在廊下，夜风吹起他额前碎发。他肋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右臂依然使不上力。
回想日间种种，那些热情的笑脸背后，不知藏着多少试探与算计。
身后传来脚步声，凌霜拿着一件披风出来：“夜里风大，你伤未愈，莫要着凉。”
穆清风接过披风，忽然问道：“那戴斗笠的是什么人？”
凌霜顺着他目光望去，只看到空荡荡的回廊：“应是河朔一带的游侠，听说庄里聚会，特地赶来共商对付幽冥阁之事。”
她顿了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穆清风摇头，系好披风：“明日我想去看看大夫说的那几味药材是否备齐。”
“庄里药材库应有尽有，我明日陪你去取。”凌霜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其实庄里众人也是敬佩你的身手，想要结交...”
“不必了。”穆清风打断她，“我疗好伤便走。”
凌霜还要再劝，却见穆清风已经转身往回走。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挺拔却孤单，与厅内的喧闹格格不入。
回到席间，玉扇书生又凑过来：“穆少侠刚才去哪了？
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他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