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叶底藏心事，月夜闲谈话家常
陆景渊离开后的第三日，秦州下了场不大不小的秋雨。雨丝细密地斜织着，把静院的青瓦、药圃的薄荷都笼在一层薄雾里，连空气里都浸着清润的草木香。沈清沅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本草药图册，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总忍不住往院门口瞟——自那天送陆景渊离开后，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侍弄草药时都有些分神。
“又在想什么？”林砚端着杯温好的姜茶走进来，把杯子放在沈清沅手边，“雨下了大半天，空气凉，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别着凉了。”她坐在沈清沅对面的软凳上，看着女儿眼底藏不住的恍惚，心里早就有了数，却没点破，只顺着她的目光往院外看，“这雨下得好，能把薄荷上的尘洗干净，等天晴了，秦州城外那片薄荷田，叶片该更绿了。”
沈清沅回过神，接过姜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暖意漫到四肢百骸。她低头看着杯底的姜片，小声道：“娘，你说陆公子到镇北了吗？路上会不会遇到雨？他之前说镇北到秦州的路熟，可这雨来得急，万一……”
林砚笑了，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之前是谁说‘就是顺路送东西的朋友’？怎么现在倒担心起人家的行程了？你在云溪教农户种草药时都没这么上心，这会儿倒成了‘操心的小管家’。”
沈清沅脸颊一红，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娘您别取笑我了，我就是觉得他特意跑一趟秦州，要是路上出点事，多过意不去。再说，他还帮爹带了安胎药，咱们总不能不管他的安危。”
“放心吧，”林砚拍了拍她的手，“陆公子常年在镇北奔波，走南闯北的，这点雨难不倒他。再说，他要是到了镇北，说不定还会给你捎信来——毕竟，他还没跟你说，秦州薄荷田的长势，比他在镇北见过的都好呢。”
正说着，院外传来差役的声音：“姑娘，有您的信，从镇北寄来的！”
沈清沅眼睛一亮，立刻放下姜茶跑出去，连雨丝飘到身上都没在意。她接过信，信封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陆景渊的笔迹，心里瞬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连指尖都有些发颤。她快步跑回房间，在林砚的目光里拆开信封，里面是张叠得整齐的信纸，上面写着：“清沅姑娘亲启，已于昨日抵镇北，一路平安，勿念。秦州雨多，记得添衣，听闻城外薄荷田受雨滋润，想来长势更盛，若需照料之法，可随时捎信……”
沈清沅一字一句地读着，尤其看到“薄荷田长势更盛”时，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她想起当初在秦州教农户种薄荷时，陆景渊还曾来帮忙丈量土地，说薄荷喜湿却怕涝，要做好排水。如今他在镇北，还记挂着秦州的薄荷田，这份细心，让她心里暖暖的。她把信纸叠好，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布囊里，抬头时正好对上林砚的目光，脸颊又红了：“娘，你看什么呢？”
“看我们家清沅，”林砚笑着说，“终于有件事能让你分神了，以前在云溪种草药、在秦州种薄荷，你眼里只有田垄和叶片，我还没见你对别的事这么上心过。”
沈清沅没反驳，只是低头喝着姜茶，心里却忍不住回想——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景渊的身影在她心里变得不一样了？是在云溪他帮着整理草药时的认真？还是在秦州他陪她去薄荷田查看长势时的耐心？又或是刚才读信时，那句“勿念”带来的悸动？她只知道，每次想起他，心里都会泛起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透过云层，给天边染了层橘红色的霞光，院子里的薄荷叶片上挂着水珠，在霞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沈清沅提着竹篮，走到药圃边，小心翼翼地摘着雨后的薄荷——经过雨水冲刷，叶片格外鲜嫩，用来泡茶最好。她一边摘，一边想起秦州城外的薄荷田，想着明天天晴了，要去看看那些薄荷，说不定还能帮农户解决些雨后的小问题。
阿囡也跟着跑过来，小手里拿着个小篮子，学着沈清沅的样子摘薄荷，却总把老叶也一起摘下来。沈清沅笑着纠正她：“阿囡，要摘最上面的嫩尖，老叶泡出来的茶会苦，就像秦州薄荷田的薄荷，要掐尖才能长得更旺。”阿囡乖乖点头，重新拿起小篮子，这次却格外认真，连一片老叶都没摘错，还小声念叨：“要像清沅姐姐种的薄荷田一样，长得高高的。”
两人正摘着薄荷，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李捕头带着小表妹来了。“清沅姑娘，林夫人，”李捕头手里提着个鱼篓，脸上带着笑意，“今天雨停了，我去河边钓了几条鱼，给你们送些来。知道林夫人怀着孕，这鱼新鲜，炖着吃补身子，也谢谢清沅姑娘当初教我们种薄荷，现在我家那口子还说，要多种几亩薄荷，明年卖个好价钱呢。”
林砚连忙道谢：“李捕头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清沅能帮到大家，我们也高兴。”
沈清沅接过鱼篓，里面的鱼还在蹦跳，鲜活得很。她笑着说：“多谢李捕头，我会做，您放心吧。正好用刚摘的薄荷炖鱼，清爽不腻，娘也爱吃。”
李捕头又跟林砚聊了几句家常，说今年薄荷收成好，农户们都想着要给沈清沅送些薄荷籽，让她带回云溪种。沈清沅听了，心里满是暖意，连忙说不用麻烦，等下次去薄荷田，她自己采些籽就行。李捕头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小表妹离开。阿囡看着小表妹走了，有些恋恋不舍，沈清沅揉了揉她的头：“别不高兴，明天咱们去薄荷田的时候，还能约小表妹一起去，让她看看薄荷长得多好。”阿囡立刻兴奋起来，跟着沈清沅往厨房跑。
沈清沅的厨艺是在现代徒步时练出来的——那时候在野外，能找到新鲜的食材就不错了，久而久之，她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她把鱼处理干净，切成块，用料酒和姜片腌着，又从药圃里摘了些紫苏叶，准备做个紫苏薄荷炖鱼，给林砚补身子。厨房里，薄荷的清香混着鱼肉的鲜美渐渐漫开，飘满了整个庭院。林砚坐在廊下，看着沈清沅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安稳——这孩子，无论在云溪种草药，还是在秦州种薄荷，都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连一顿饭都做得这么用心。
晚饭时，桌上摆着紫苏薄荷炖鱼、糖醋鱼，还有一盘凉拌薄荷，都是新鲜出炉的。阿囡吃得满嘴是油，一边吃一边说：“清沅姐姐做的鱼真好吃，比薄荷田的薄荷还香！”沈清沅笑着给她夹了块鱼肉：“慢点吃，别噎着，明天去薄荷田，还能给你摘新鲜的薄荷糖。”
林砚喝着紫苏薄荷鱼汤，鲜美的汤汁里带着紫苏和薄荷的清香，暖胃又舒服。她看着沈清沅和阿囡热闹的模样，忽然想起沈修——要是他也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再聊聊云溪的草药、秦州的薄荷田，该多好。她心里泛起些思念，却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给沈清沅夹了块鱼肉：“你也多吃点，忙了一下午，别饿着了。”
晚饭后，沈清沅帮林砚洗漱完，两人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赏月。月亮挂在天上，圆圆的，像个银盘，洒下的月光把庭院里的薄荷都染成了银白色，连远处秦州城外的薄荷田，似乎都被月光罩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风一吹，薄荷的香气漫过来，清新又惬意。
“娘，你说爹什么时候能来秦州？”沈清沅忽然问道，“我好想跟他说，秦州的薄荷田长得可好了，比去年咱们刚种的时候旺多了，还有阿囡学会摘薄荷尖了，跟在云溪学种草药时一样认真。”
林砚看着月亮，轻声说：“快了，等京城的事平息了，你爹就会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去云溪，看看周郎中，再看看咱们种的草药田，然后再回秦州，看看这大片的薄荷田，好不好？”
沈清沅点头，心里满是期待。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陆景渊的信——不知道他在镇北，能不能看到这么圆的月亮？他会不会也在想，秦州的薄荷田，有没有被雨水打坏？会不会想起当初一起在薄荷田边，讨论怎么防虫害的日子？
“在想陆公子？”林砚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笑意。
沈清沅脸一红，却没再否认，只是小声道：“娘，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奇怪？以前满脑子都是草药和薄荷，现在却总想起他。”
“不奇怪，”林砚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陆公子是个可靠的人，他记得你在云溪种的草药，也记挂你在秦州种的薄荷田，这样的人，值得你上心。要是你真的喜欢他，娘支持你。”
沈清沅抬头看着林砚，眼里满是惊讶——她以为娘会反对，没想到娘会这么说。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心里的暖意一点点漫开。月光下，她忽然觉得，无论是云溪的草药田，还是秦州的薄荷田，都因为身边的人，变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