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冰冷，湿气顺着石缝渗进来，浸得人骨头缝都发寒。
李望缩在石屋的角落里，借着从破窗外透进来的、仅有的一缕天光，死死盯着掌心那三颗灰扑扑、几乎没什么灵光流转的物事。
两颗是“聚气丹”，宗门每月发放给记名弟子的修炼资粮。只是他手里这两颗，色泽黯淡，丹体甚至有些干瘪，闻上去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气，混杂着更多炼丹失败的焦糊味。另一颗，则是下品灵石，同样灵气稀薄，握在手里，只比寻常山石略温润些。
这便是他这个“丙下”资质的全部了。
脑海中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碎片还在翻腾，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与眼前这清冷、残酷、步步荆棘的修真世界格格不入。穿越而来已半月，他逐渐接受了现实，也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五行伪灵根，根骨值低得令人发指，在这青岳门里，是最底层的那一类，若无奇迹，终生无望筑基，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熬到年老，被派去某个世俗产业当个管事，了此残生。
不甘心。
凭什么？
他攥紧了那三颗“垃圾”，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许是情绪激荡到了极点，胸口处一股莫名的灼热陡然升起，瞬间流遍全身，最后竟不受控制地涌向握着丹药和灵石的右手！
“嗡——”
一声极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
李望只觉得右手像是伸进了滚烫的岩浆，又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剧痛之下，他几乎要叫出声来，却又死死咬住了牙关。他惊骇地看到，自己右手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非金非玉的奇异光泽，而那三颗聚气丹和下品灵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丹药表面的灰败之色迅速褪去，干瘪的丹体如同被注入生命般变得饱满圆润，两道清晰的淡青色丹纹悄然浮现，萦绕其上！原本那丝微弱的药气，此刻已化为一股精纯磅礴的灵力波动，瞬间充盈了整个狭小的石屋，沁人心脾，让他浑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
而那颗下品灵石，更是褪去了石质的粗糙感，变得晶莹剔透，内里灵光氤氲，几乎要流淌出来，握在手中，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比他领到时要强上十倍不止！
光华散去，右手恢复正常，痛感也潮水般退去。
李望喘着粗气，看着掌心那两颗丹纹流转、灵气逼人的“极品聚气丹”，以及那颗晶莹剔透、灵气盎然的“上品灵石”，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除了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再无任何异状。可刚才那清晰的灼热、痛楚，以及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绝非幻觉！
一个荒谬而狂喜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提纯？
我能……提纯万物？！
接下来的几天，李望在极度的谨慎和狂热的试验中度过。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点那提纯后的聚气丹粉末，含入口中。一股精纯温和的药力瞬间化开，流入四肢百骸，远比之前服用那劣质丹药时顺畅、高效数倍，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杂质残留的滞涩感。
有效！而且效果惊人！
他又尝试提纯屋角的几块普通石头，毫无反应。提纯喝水的粗陶碗，也只是让碗壁变得细腻了些，仍是凡物。看来，这能力并非万能，似乎对蕴含灵气或者特殊材质的东西效果才显着。
他强压下立刻用提纯后的丹药修炼的冲动，将两颗极品聚气丹和那颗上品灵石仔细藏好，依旧服用之前积攒的、未提纯的劣质丹药，每日前往杂役堂，领取那些繁琐又耗时的任务，表现得和往常一样，沉默，平庸，带着一丝资质低劣者固有的麻木。
这一日，他照例去杂役堂交接任务。
堂口人来人往，多是和他一样的记名弟子，个个行色匆匆，面色疲惫。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核验着他上交的十捆处理好的“铁线草”，那是炼制低阶符纸的材料，处理起来极为麻烦，费时费力，报酬却寥寥。
“李望，处理铁线草十捆，贡献点两点。”执事弟子声音淡漠，在一块玉简上划了一下。
两点贡献，连兑换一颗最差的聚气丹都不够。
李望低头，正要接过那代表两点贡献的木牌，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
“哟，这不是李师弟吗？还在跟这铁线草较劲呢？”
李望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略好些的蓝衫青年，双手抱胸，斜睨着他。此人名叫赵虎，资质比他稍好，是“丙中”，靠着巴结外门某位师兄，偶尔能捞到些轻省点的任务，平日里没少对李望这类最底层的弟子冷嘲热讽。
李望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木牌，准备离开。
赵虎却似乎来了兴致，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嗤笑道：“我说李师弟，你这进度可有点慢啊。入门都快一年了吧？还在炼气一层打转？我看你啊，就别在这修真路上硬熬了，白白浪费宗门米粮。不如早点跟管事说说，下山去，找个凡人城镇，凭你这把子力气，混个温饱总不成问题，何苦在这里受罪？”
周围几个弟子闻言，也低声窃笑起来，目光或怜悯，或鄙夷，或事不关己。
李望攥着木牌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神情，低声道：“赵师兄说的是，师弟……资质鲁钝，让师兄见笑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赵虎，侧身从旁边绕了过去，快步离开了杂役堂。
身后，还能听到赵虎不屑的冷哼和其他弟子的低语。
“……烂泥扶不上墙……”
回到冰冷的石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李望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赵虎的嘲讽，旁人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次次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残酷。没有实力，便没有尊严，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走到墙角，挪开一块松动的石板，取出那两颗被他藏起来的、提纯后的极品聚气丹。
丹药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精纯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他眼中的麻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将其中一颗丹药纳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不再是之前那劣质丹药的艰涩，而是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洪流，瞬间冲入经脉！《青木诀》下意识地运转开来，引导着这股精纯无比的药力，沿着特定的路线奔腾。
以往服用劣质丹药，十成药力，能吸收一两成便算不错，大部分都浪费掉，还会留下杂质堵塞经脉。但此刻，这股被提纯后的药力，几乎没有任何浪费，顺畅地被炼化，融入丹田那微薄的气旋之中。
气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旋转，变得凝实！
一夜无话。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李望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他感受着体内明显壮大了近倍的法力，以及那层阻碍了他近一年、薄如窗纸却又坚似钢铁的屏障，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
炼气，第二层！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非金非玉的光泽昨夜并未再现，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
但他心中，再无半分迷茫与惶恐。
他站起身，推开石屋的木门。晨光熹微，洒落在院中，也落在他平静却隐含锋芒的脸上。
山风拂过，带着料峭春寒。
他的道途，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