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上的符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沈渊的心头。◎ → ? 圆圈中点,指向东南皇城文华殿区域,这几乎将矛头隐隐指向了那位居于东宫,名义上的国之储君——太子朱标!
太子!皇帝嫡长子,温仁敦厚,在朝野素有贤名,为何会成为陆小凤警示中的“四爪之蛇”?又为何要暗中针对自己这个刚刚回京、看似并无威胁的锦衣卫镇抚使?
沈渊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梳理着与太子可能产生的交集。自己离京之前,不过是一介底层小旗,与高高在上的太子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唯一的牵连,或许便是那柄产生感应的绣春刀……难道,这刀的原主,与太子有旧?是恩,是怨?
线索太少,迷雾重重。但陆小凤既然冒险以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绝非无的放矢。
“东宫……”顾清风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麻烦。”
连他都觉得麻烦,可见此事牵扯之大。
沈渊摩挲着那枚铜钱,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是麻烦,也是机会。若真与东宫有关,反而能解释为何天尊能如此猖獗,甚至坤宁宫也可能牵扯其中。只是,动机为何?”
他站起身,在厅内踱步。皇帝今日在殿上的态度也颇为玩味,似乎对绣春刀的异常心知肚明,却又点到即止。这位洪武大帝,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执棋者,还是……观棋者?
“不能等。”沈渊停下脚步,看向顾清风,“陆小凤给了方向,但我们不能仅凭一个符号就下定论。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你去?”顾清风问。
沈渊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皇城方向:“那里龙气笼罩,禁制重重,更有高手隐匿,贸然潜入,风险太大。而且,我们刚出皇宫,若有异动,极易被察觉。”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等。等司空摘星,也等……对方先动。我们刚入京,赏赐加身,风头正劲,他们比我们更急。”
接下来的两日,沈渊与顾清风便在这座御赐府邸中深居简出,对外宣称需要闭关巩固修为,消化镇渊关一战的感悟。府门紧闭,谢绝了一切访客和拜帖,包括一些看似前来道贺的朝臣和锦衣卫同僚。
沈渊利用这段时间,一边真正地巩固着宗师巅峰的修为,熟悉着融合玉碟碎片后带来的种种变化,尤其是那神乎其神的推演计算之能;一边则以神念悄然笼罩整个府邸,监控着内外的一切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府邸周围,监视的眼线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数倍!东厂的、刑部的、甚至还有一些来历不明、气息诡异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潜伏在街角巷尾,日夜不休。
府内的仆役中,也定然混有各方的眼线。沈渊能清晰地感知到几道隐晦的、带着探究与汇报意味的神念波动。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和顾清风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已然激起了层层涟漪。
第二日深夜,就在沈渊于静室中推演《周天星辰大道经》与归墟真意的融合之道时,一道极其熟悉、如同青烟般的气息,再次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监视,出现在了窗外。
司空摘星来了。
这一次,她并未潜入房中,只是屈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了三下,一长两短。
沈渊睁开眼,身形微动,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院中。月光下,司空摘星依旧是一身夜行衣,俏生生地立在一株桂树的阴影下,灵动的眸子带着几分得意地看着他。
“沈木头,看来你还没被人弄死嘛,本事见长哦。”她笑嘻嘻地说道,语气依旧跳脱。
“托姑娘的福。”沈渊淡淡道,“姑娘此番前来,可是要沈某履行那个‘忙’了?”
“聪明!”司空摘星打了个响指,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帮我从东宫的‘典藏阁’里,偷一件东西出来。”
东宫!典藏阁!
沈渊瞳孔微缩,果然与东宫有关!他面上不动声色:“何物?”
“一块黑色的铁牌,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司空摘星比划着,“具体放在典藏阁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得靠你自己找。”
“东宫禁地,守卫森严,姑娘为何自己不去?以你的身手,天下何处去不得?”沈渊问道。
司空摘星闻言,难得地露出一丝郁闷之色:“别提了!东宫那地方邪门得很,不知道请了哪个老王八蛋布下了阵法,专门克制我的‘无影遁’,一进去就跟掉进泥潭似的,浑身不自在,上次差点栽在里面!”
她拍了拍沈渊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你不一样啊!你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有引动地脉的本事,说不定能混进去呢?就算被发现了,亮出你的紫金鱼袋,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嘛!”
沈渊心中冷笑,这丫头分明是想借他这把刀去探东宫的虚实,甚至是想借他引出背后的某些人。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他本就想去东宫查探一番。
“可以。”沈渊答应得很干脆,“不过,我如何确定,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就是与这铁牌有关?”
司空摘星眼珠转了转,狡黠一笑:“就知道你会问。好吧,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再免费送你一个消息。”
她凑到沈渊耳边,吐气如兰,声音细若蚊蚋:“小心一个叫‘云镜’的人。他可能是你身边的人,也可能……是你绝对信任的人。”
云镜?!
沈渊心中剧震!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他最初穿越而来,于北镇抚司底层挣扎时,曾有一位亦师亦友的同僚,便叫云镜!此人精通刑侦案牍,心思缜密,在他初来乍到、对一切茫然无知时,曾多次出手相助,点醒于他。后来在他因青城派案件崭露头角、调离原职后,便渐渐少了联系。但他内心深处,一直对这位老大哥抱有感激与信任!
司空摘星竟然说……要小心他?!这怎么可能?!
“你确定?”沈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信不信由你咯。”司空摘星摊了摊手,“反正消息我是送到了。怎么样?这个忙,帮不帮?”
沈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司空摘星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云镜”这个名字,如同第二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东宫典藏阁,我会去。”沈渊沉声道,“但需要时间谋划。”
“没问题!”司空摘星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这木头靠谱!等你拿到铁牌,老地方见!”她说着,指了指沈渊手中的那枚洪武通宝。
说完,她身形一晃,再次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来去无踪。
沈渊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司空摘星带来的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东宫的铁牌,信任之人的背叛……这京城的漩涡,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冷。
第三日,一封来自北镇抚司衙门的公函,打破了府邸表面的平静。公函以镇抚司同知的名义发出,措辞客气,内容是请新任镇抚使沈渊大人前往衙门议事,熟悉公务,并与同僚相见。
该来的,终于来了。北镇抚司,这个他起家的地方,如今回去,却已物是人非。那位发出公函的同知大人,是敌是友?衙门里,是否还有像“云镜”那样,隐藏在信任面具下的敌人?
“去看看。”沈渊对顾清风道。
顾清风点了点头。
两人换上便服(沈渊并未穿戴御赐的镇抚使官袍),离开了府邸。不出所料,他们刚一出府,身后便跟上了数条“尾巴”。
沈渊恍若未觉,与顾清风不疾不徐地朝着位于皇城西安门外的北镇抚司衙门行去。
再次踏入那扇熟悉的、散发着肃杀与血腥气的大门,沈渊心中感慨万千。曾经的他,在这里如履薄冰,挣扎求存。如今归来,已是宗师巅峰,身负秘密,手握权柄,但面临的凶险,却比当初何止提升了百倍。
衙门内的锦衣卫见到他,神色各异,有敬畏,有好奇,有嫉妒,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大人”。
在那名传令小旗的引路下,沈渊二人来到了镇抚司正堂。堂内,一名身着绯色麒麟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之上。此人便是北镇抚司两位同知之一,赵靖忠!一位在锦衣卫内以手腕强硬、心思深沉着称的人物。
见到沈渊进来,赵靖忠并未起身,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如电般扫过沈渊,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腰间(绣春刀并未佩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镇抚使,真是年少有为,可喜可贺。本官已备下薄酒,为沈大人接风洗尘。不过在此之前,有位故人,听闻沈大人回京,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一面。”
他拍了拍手。
侧堂门帘掀开,一名身着普通锦衣卫总旗服饰、面容温润、带着和煦笑容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他看到沈渊,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激动,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沈老弟!一别经年,可想死为兄了!”
此人,正是云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