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墨海,不断下坠,被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吞噬。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感,只有一种被剥离一切、回归虚无的绝对空无。苏晚晴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在宇宙的坟墓中永恒飘荡。
疼痛。
刺骨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将她从深沉的虚无中猛地拽回。
她咳嗽着,吐出带着冰晶和血腥味的浊气,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一片昏暗。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冰冷的寒意渗透骨髓。
她在哪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混乱地闪过:方舟核心的毁灭光芒,青岚被吞噬的惨叫,跳跃力场的崩碎,虎子和队员们被空间乱流撕碎的恐怖景象,金小宝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只……穿透一切抓来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巨掌……
心脏骤然紧缩!她还活着?陈峰呢?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卡在扭曲的金属缝隙中,动弹不得。环顾四周,借助微弱的光源,她辨认出这里似乎是……侦查艇的残骸内部?艇身严重变形,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罐头,到处是裸露的电线和断裂的管道。舱内一片狼藉,凝固的血迹和冰霜随处可见。只有她一个人。
“咳……咳咳……”旁边传来微弱的呻吟。
苏晚晴猛地转头,透过扭曲的金属框架,看到不远处,陈峰被半埋在一堆坍塌的设备碎片下,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一股巨大的 relief 涌上心头,但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只有他们两人了吗?其他人……
她不敢想下去。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开始奋力挣扎,利用身边一切可用的尖锐碎片,艰难地撬开卡住身体的金属。每动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不知是肋骨还是腿骨可能已经骨折。低温让她的动作僵硬而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挣脱出来,拖着一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爬到陈峰身边,费力地清理开压在他身上的杂物。陈峰的状态极差,呼吸微弱,体温低得吓人,嘴角残留着蓝色的血痕,掌心的纹路黯淡无光,仿佛力量彻底耗尽。
“峰子……醒醒……”苏晚晴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
没有回应。她检查了四周,幸运地找到了一个破损但似乎还能用的急救包,用里面所剩无几的生物凝胶和保温毯尽可能处理了陈峰的伤势,将他包裹起来。然后,她开始检查残骸的情况。
通过舷窗(幸运的是这一面还没完全破碎)向外望去,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外面是一片绝对的、死寂的虚空。没有星辰,没有星云,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喑。侦查艇残骸如同幽灵般,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黑暗中无声漂流。没有任何参照物,无法判断位置,甚至无法确定是否还在正常的宇宙空间。
他们从方舟残骸的爆炸和“吞噬者”的巨掌中幸存了下来,却坠入了另一片更加令人绝望的虚无牢笼。
艇内的系统几乎全部瘫痪,能源彻底耗尽,生命维持系统苟延残喘,只能提供极其有限的氧气和微弱的热量,但也在飞速消耗。食物和水所剩无几。
绝对的孤寂和寒冷,如同缓慢的凌迟,折磨着人的神经。
苏晚晴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将昏迷的陈峰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为他取暖。疲惫、伤痛、寒冷、失去同伴的悲痛以及对未来的彻底茫然,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击垮。但她不能倒下。她是最后的队长,陈峰是她最后的队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挣扎下去。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过了几个小时,也可能过了几天。苏晚晴在昏睡和清醒间交替,每次醒来都感觉更冷一分,氧气更稀薄一分。她将最后一点食物和水分成微不足道的份量,维持着两人最低限度的生存。
期间,陈峰短暂苏醒过一次,眼神涣散,无法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反握住苏晚晴的手,掌心的纹路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本能般的温热,然后又陷入昏迷。这丝温热,成了这片死寂冰冷中唯一的慰藉和……异常。
苏晚晴敏锐地注意到,陈峰掌心的温度,似乎与外界那片绝对的虚无,产生着某种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共鸣?那感觉并非能量波动,而更像是一种……信息层面的细微共振?仿佛这片死寂的虚空,并非真正的“空”,而是弥漫着某种极其隐秘的、沉睡的背景信息流?而陈峰体内的某种特质,像是一个被动接收器,无意间捕捉到了它。
这个发现让她毛骨悚然,又生出一丝荒谬的希望。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强撑着身体,利用艇内残存的、最基础的被动传感器(依靠微弱的环境能量差异工作),开始扫描外界。结果显示,这里的空间曲率异常平坦,背景辐射低得不可思议,仿佛处于宇宙最荒凉、最古老的虚空边缘。但与此同时,传感器也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无法解析的、非自然的规则涟漪,如同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下极其轻微地呼吸。
这片虚空,是活的?或者说,被某种东西影响着?
就在她试图深入分析时,传感器突然捕捉到一个短暂的、更强的信号峰值!信号源方向……来自虚无深处的某个点!紧接着,一直昏迷的陈峰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掌心的纹路明显发热,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经历了什么痛苦。
苏晚晴立刻将传感器对准那个方向,屏住呼吸等待。许久,那个信号再次出现,依旧微弱,却更加清晰了一点。它似乎带有某种……规律的脉冲?像是……信标?或者……求救信号?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任何信号都意味着可能的存在!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
没有能源,无法主动发出信号,也无法移动残骸。他们就像漂流瓶里的蚂蚁,只能被动等待。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绝望的寒风中摇曳。
苏晚晴做出了决定。她将最后一点能量电池连接到传感器上,全力接收和记录那个信号,试图破译它。同时,她将陈峰移到传感器附近,期待他的特殊体质能与信号产生更强烈的互动,提供更多线索。
等待漫长而煎熬。信号断断续续,时强时弱,破译工作进展缓慢。陈峰的状态依旧糟糕,但掌心的温热在与信号同步时,会略微增强。
在一次较强的信号脉冲过后,陈峰突然再次醒来。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涣散,而是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恐惧?
“声音……”他嘶哑地开口,手指无力地指向信号来源的方向,“很多……声音……在哭……在喊……很……痛苦……很……熟悉……”
“什么声音?是谁?”苏晚晴急切地问。
陈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痛苦地闪烁:“听不清……像是……‘星槎’的……呼号……又像是……‘林海’的……求救……还有……虎子……小宝……他们……好像在……另一个……层面……呼唤……”
苏晚晴浑身冰寒。是幻觉?还是……那片虚空信号,能映射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渴望?或者……更糟,那是死者残留的信息投影?这片虚空,是宇宙的坟场,汇聚着消亡意识的回响?
“还有……别的……”陈峰忽然抓住苏晚晴的手,力量大得惊人,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银芒,仿佛被什么附体,“一个……更古老的……声音……在……警告……在……指引……”
“它说……‘虚无’……并非……空无……而是……帷幕……”
“它说……‘吞噬’……并非……终结……而是……回归……与……等待……”
“它说……‘钥匙’……已插入……锁孔……门……即将……开启……”
“它说……‘选择’……的时刻……即将……到来……是成为……新篇章的……序言……还是……旧循环的……终末……”
陈峰的声音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在转述某个至高存在的低语。说完这些,他再次脱力,昏死过去,掌心的温度也迅速消退。
苏晚晴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陈峰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虚无是帷幕?吞噬是回归?钥匙已插入锁孔?选择时刻?
这些支离破碎的词语,指向一个更加恐怖、更加宏大的真相!这片虚空,似乎隐藏着比“吞噬者”更加终极的宇宙秘密!而陈峰,这把“钥匙”,似乎在无意识中,触碰到了这个秘密的边缘!
那个信号……到底是什么?是陷阱?是考验?还是……真正的指引?
她看向传感器屏幕,那个微弱的信号依旧在规律地闪烁,仿佛在耐心等待回应。
侦查艇的残骸,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依旧向着未知的方向漂流。能源即将彻底耗尽,氧气越来越少,温度越来越低。
但在绝对的死寂和绝望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苏晚晴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金属碎片,目光投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决绝的光芒。
无论那是什么,她必须面对。为了生存,也为了……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虚空漂流陷绝境,死寂之中藏低语。陈峰转述惊世秘,帷幕之后真相隐。信号闪烁如鬼火,选择时刻渐逼近。能源将尽氧气稀,绝境之中如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