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流动。查攀安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他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的，这是他惯常的做法——接近、诱惑、利用，然后抛弃。但面对陈蒨清澈的目光，这些手段显得如此肮脏。
子高……陈蒨的声音低沉下来，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
查攀安应该感到得意的——临川王显然已经被他吸引。但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涌上心头。这个真诚的男人值得真正的韩子高，而不是他这个冒牌货，更不是他这样一个灵魂腐朽的骗子。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他的太阳穴。查攀安闷哼一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韩子高童年的山村，父母去世时的场景，还有……一把染血的匕首和一个模糊的人影。
子高！陈蒨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怎么了？
没……没事。查攀安勉强稳住自己，可能是太累了。
陈蒨立即起身：是本王考虑不周。你早些休息，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送走陈蒨后，查攀安瘫坐在床榻上，冷汗浸透了里衣。那些闪回的画面是什么？是韩子高原本的记忆吗？那个持匕首的人影又是谁？更令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区分查攀安韩子高的身份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查攀安望着那与21世纪别无二致的月亮，第一次对自己的穿越产生了恐惧。不是因为身处陌生时代，而是因为他开始在乎了——在乎陈蒨，在乎这段本不属于他的感情。
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刚才陈蒨触碰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度，让他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王府的另一处院落之中，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轻男子正在聆听一位仆从的汇报。
临川王带回一个美少年？晋安王陈伯固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本王那位堂兄终于露出本性了。去，查查那俊美少年的底细。
仆从躬身退出后，陈伯固走到窗前，望向陈蒨院落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堂兄啊堂兄，这未来的权势，可不是靠男宠就能轻松得来的……
夜风拂过王府的屋檐，带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查攀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慕容冲死前的场景与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更让他不安的是，陈蒨温柔的目光不断浮现在脑海中，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这不对劲……他坐起身，冷汗涔涔，我不可能真的爱上他。这只是角色扮演的后遗症，一定是……
但即使是他自己也清楚，这谎言有多么苍白。那个在21世纪游戏人间、伤害过无数女孩真心的查攀安，此刻正为一个一千多年前的男人心动不已。而更可怕的是，他预感到这段感情将比任何一次现代恋爱都更加危险——不仅因为陈蒨的身份，更因为那个正在暗处窥视的晋安王，以及那些不断涌入的、属于真正原主韩子高的记忆碎片。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王府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查攀安——现在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是韩子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韩公子，殿下召您去书房议事。门外侍女的声音恭敬中带着几分好奇。
查攀安揉了揉太阳穴，昨夜的记忆碎片仍在他脑海中翻腾。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血腥的画面，还有陈蒨温暖的手掌触感，全都搅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告诉殿下，我马上到。他强打精神回应，迅速穿戴整齐。
临川王府比他想象的更为简朴，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处处透着实用与内敛。穿过几重院落时，查攀安注意到府中侍卫个个目光锐利，行动敏捷，显然是精锐之师。
书房门前，两名侍卫向他行礼后让开道路。推门而入，查攀安看到陈蒨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眉头紧锁。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子高来了。陈蒨抬头，眉间阴霾一扫而空，露出明朗的笑容，昨夜休息得可好？
查攀安喉结微动，那笑容让他心跳漏了一拍。承蒙殿下关心，休息得很好。他撒了个谎，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陈蒨招手让他靠近，来看看这个。
地图上标注着会稽周边十郡的兵力分布和粮仓位置，密密麻麻的标记显示出复杂的军事布局。查攀安凑近时，闻到陈蒨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墨香，让他莫名安心。
军粮调配仍是个难题。陈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北有北齐虎视眈眈，西有王琳余部作乱，而会稽去年水患，收成大减。
查攀安仔细查看地图，金融分析师的本能让他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殿下，粮仓分布与驻军位置不匹配。比如山阴仓存粮充足，却距离驻军最远的剡县大营有三百里之遥，运输损耗太大。
陈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子高果然慧眼。但重新调配需要大量计算，我手下文吏已算了半月仍无头绪。
查攀安嘴角微扬，这正是他擅长的领域。他拿起一支毛笔，在空白竹简上迅速列出几行算式：用这种分级算法，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运输距离和损耗。
陈蒨凑过来看，肩膀轻轻贴着查攀安的手臂。那触感让查攀安笔尖一颤，一滴墨汁晕染开来。
这是何等算法？陈蒨惊奇地问，完全没注意到查攀安的异样，竟能将十郡粮仓与驻军联系得如此紧密！
呃……是我偶然从西域商人那里学来的。查攀安随口编造，继续演算。不到一个时辰，一套完整的粮草调配方案跃然简上。
陈蒨拿起竹简，眼中闪烁着惊叹的光芒：妙极！此等算法，便是张衡、祖冲之再世也难企及！他突然抓住查攀安的手腕，子高，你可愿做本王的记室参军？掌管会稽十郡账务及军中钱粮……
查攀安愣住了。记室参军掌管文书机要，是心腹之职。历史上韩子高确实担任过这个职位，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在下……恐怕资历尚浅……难以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