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知院学园,高二年级教师办公室。
平冢静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班级考勤表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名字——璃光院星野。后面跟着的备注是“旷课,未请假”。
……一整天了。
从早晨第一节课开始,那个属于璃光院星野的座位就一直空着,这太不寻常了。
那小子,平冢静是了解的,性格是孤僻了点,但在纪律和基本礼仪上却从不含糊。哪怕是感冒发烧到需要请假,他也会提前发个信息说明情况。像这样毫无征兆,音讯全无地消失一整天,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联想到昨天观察到的异常——少年一整日都像被抽走了魂似的趴在桌上,周身笼罩着近乎实质化的低气压和疲惫,那时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睡眠不足……或者恋爱进入了瓶颈期特有的情绪低谷。现在看来,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万一出了什么事……
放学铃声响起没多久,平冢静就在走廊上精准地捕获了正准备溜去侍奉部和雪之下雪乃拌嘴的比企谷八幡。
“比企谷,今天跟我走一趟。”
平冢静开门见山,语气不容拒绝。
比企谷那标志性的死鱼眼里瞬间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诶?可是平冢老师,那个……雪之下她昨天说了今天有……”
“雪之下那边我会帮她请假!”
平冢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拉住比企谷那略显瘦弱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带着他往校门外走,
“先跟我去看看璃光院怎么回事!那小子今天一天都没来学校,电话也不接!”
比企谷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挟持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平冢静那明显写着担忧和不容置疑的侧脸,最终还是把抗议的话咽了回去。
说实话,他对璃光院昨天的状态和今天的失踪也充满了好奇和一丝隐忧。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会让他反常至此?莫不是陷入了现充特有的“恋爱综合征”?
两人很快来到了星野居住的公寓楼下,在比企谷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平冢静熟门熟路地掏出备用钥匙!
“老师……你哪来的钥匙?”
“这你别管!”
“咔哒。”门锁转动,房门被推开。
一股冰冷、沉寂的空气扑面而来,让门口的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客厅里,昏暗,安静得可怕。傍晚的光线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寂寞光斑。
家具摆放整齐,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不苟,但却缺乏一种“家”应有的生活气息——没有随意搁置的杂物,没有喝了一半的水杯,没有打开的电视机或电脑发出的任何声响。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透着一种无人居住般的清冷。
“……璃光院呢?”
比企谷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小声嘀咕。
虽然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这里简洁得过分,但至少……没有今天这种令人心底发毛的空寂感!
而且,那位总是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一样的三角初音小姐呢?怎么也不见踪影?
平冢静眉头锁得更紧,她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卧室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卧室里,同样空无一人。
床铺整理得异常平整,书桌上干干净净,连张废纸都没有。窗帘紧闭着,将最后一点天光也隔绝在外,更添了几分压抑。
“……他们俩人呢?”
平冢静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蔓延!那小子不在家,一整天电话也不接,他能去哪?
她不死心地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星野的号码。冗长的等待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遍,两遍……最终,依旧是无人接听的提示。
就在平冢静盯着手机屏幕,眉头拧成一个结的时候,蹲在玄关处鞋柜前的比企谷,发出了迟疑的声音:
“平冢老师……你看这个鞋柜里面……怎么好像……只有璃光院一个人的鞋子?”
他指着鞋柜里那几双摆放整齐、但款式明显都属于男生的运动鞋和皮鞋,
“那位偶像小姐……三角同学,她住在这里的话,不可能一双鞋子都没有留下吧?”
平冢静闻言,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卧室的衣柜前,深吸一口气,一把拉开了柜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的血压“蹭”地一下就飙了上来!
衣柜里,挂着的,叠放着的,还是随意放置的,清一色都是璃光院星野那风格单调颜色深沉的衣物。
属于初音的那些应该色彩更明亮,款式更柔和的衣裙,外套……一件也看不到!
原本被占据的那半边空间,此刻空空荡荡,只剩下光秃秃的隔板和挂杆,无声地宣告着某个事实。
“这个混小子……!”
平冢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该不会是……吵架了,把人家小姑娘给气跑了吧?!魂淡!!”
在她看来,星野那孩子虽然性子倔,不像是会主动招惹是非,欺负初音的人。况且他们感情那么好……哪里来的理由吵架?
可眼前这“证据”……除了吵架后女方负气离开,并且带走了所有个人物品之外,她一时想不出别的解释。
看着平冢静那副快要喷火的样子,比企谷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随即弱弱地举起手,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那个……平冢老师,我觉得……不太像吵架……璃光院和三角同学的感情,看起来一直很好啊……好到让人有点……嗯,不适应。”
他回想着休学旅行时的一幕幕——总是在同学面无表情的璃光院,只有在面对那位金发少女时,眼神里才会流露出极其罕见,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自己的好友对待这份感情是极其认真的,他这个外人都能感觉的到。
“这看起来……倒更像是三角小姐自己主动离开,而且……是做好了不再回来的准备。”
平冢静一愣,怒火稍歇,理智稍微回笼。
……比企谷的话不无道理,依璃光院星野那家伙的性子,给他八百个胆子估计都不敢,也不会主动去跟小姑娘吵架,更别提把人气到收拾所有东西离家出走了……
那孩子面对情感问题,更像是只会被动防御或者干脆逃避的类型。
“那……难道是星野这小子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惹hat……咳,惹Uika生气了?所以小姑娘才伤心之下自己搬走了?”
平冢静刚压下去一点的怒火又有点复燃的趋势,只是这次带上了更多的疑惑!
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个淡漠成性的璃光院星野,能做出什么样“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让看起来无比包容,总是充满活力的初音失望到选择离开!
比企谷在一旁无语地撇了撇嘴,别说平冢静了,他也实在想象不能。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得几乎要闪瞎旁人的眼睛,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依赖是做不了假的,怎么可能突然就闹到一方彻底消失的地步?
他不再多言,只是蹲在一旁,目光在客厅里逡巡,试图找到一些能揭示真相的额外线索。
平冢静则在璃光院星野的卧室里来回踱步,像只焦躁的母狮。她翻看了书桌的抽屉,里面只有整齐的文具和课本,检查了床头柜,不出所料空空如也,甚至趴在地上看了看床底……除了积灰一无所获。
她突然想起另一个关键人物!
……对了!初华那丫头呢?她不是也住在这里吗?璃光院和自家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也不在家?连个消息都没有?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推开了隔壁卧室的房门。
房间内的陈设清晰地表明这里有人居住。床铺虽然整齐,但床头放着可爱的玩偶,书桌上摆着乐谱和一些女孩子的小物件,衣柜里也能看到属于少女的衣物,以及床边那个熟悉的大箱子——这确实是三角初华的房间。
可是……人呢?
妹妹不见了,姐姐和姐夫也闹翻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可能如此平静,连问都不问一句?这太不合常理了!
平冢静想破了头皮也无法理解。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几日,初华因为Ave mujica排练的一些后续事宜,以及……某些私人原因,暂时借住在了若叶睦的家中。这阴差阳错的缺席,更加深了眼前的谜团。
比企谷八幡蹲在地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沉默不语,死鱼眼中的沉重几乎要凝成实质!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丰川家宅邸。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使得宽敞的和室内光线晦暗。
丰川祥子端坐在一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前,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伏跳跃,弹奏着一支旋律复杂,情感内敛,甚至带着几分苦涩意味的乐章。
她的身影几乎融入了这片昏暗之中,下午的斜阳似乎无法穿透这深宅大院的沉郁,也无法照亮她此刻晦暗不明的表情。
只有那跃动的指尖和流淌出的音乐,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余韵带着未尽的怅惘。她的双手缓缓从琴键上抬起,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依旧低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钢琴的一角,安静地摆放着一个略显陈旧的娃娃。
——那是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从她毅然搬出丰川家,到如今迫于形势又回到这里,这个娃娃始终陪伴着她,承载了她太多的秘密、泪水、挣扎和……微弱的希望。
尽管跟着她辗转流离,娃娃的身上甚至能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迹,但在祥子心中,它的分量从未减轻。
这是母亲存在过的证明,也是她在冰冷现实中汲取一丝暖意的源泉。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合上厚重的钢琴盖,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目光落在娃娃那略显褪色,却依旧安详的面容上,那双黄金色的瞳孔里,思绪如同被狂风搅动的云层,翻涌不息。
有对过往优渥生活骤然崩塌的悲伤,有对父亲酗酒颓废,家庭分崩离析的恐惧与无力,更有面对外公强势安排,乐队前途未卜时,那化不开的浓重愁绪。
妈妈……
她在心底无声地呼唤,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时隔多年,我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充满您回忆,却也充满束缚的地方……
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笨蛋老爹,让他变成了那样……我也没能照顾好我的朋友们,睦、素世、灯……还有立希……我甚至不敢对她们说出全部的真相,我怕……会把她们也卷入这潭浑水……
妈妈……我真的……好累……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滚烫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倔强地猛地吸了吸鼻子,用力仰起头,硬生生将那份脆弱逼了回去。
丰川祥子,不能轻易流泪!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祥子猛地回头,看到外公丰川定治不知何时已端立在门口,他依旧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威严表情。
她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外公。”
丰川定治微微颔首,伸出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稳健的大手,异常温柔地摸了摸祥子蓝色的发顶,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再去看看你的母亲吧……陪我一起。”
去看望母亲……在那片寂静的墓园里。
祥子面色一暗,沉默了片刻。最终,在丰川定治略带意外的目光注视下,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回到这里……住进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弹奏她留下的钢琴……我感觉,已经离她很近了。”
她抬起眼,那双黄金瞳直视着外公,里面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
“外公,我现在更想知道……初音她怎么样了?她……真的走了吗?”
丰川定治深邃的目光在祥子紧握的双拳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摆了摆手,示意祥子跟上,转身向书房走去。
“很顺利。”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事务性的冷静,
“她按照计划,带着所有个人物品,已经回到岛上了。经纪公司那边,我会出面给出合理的解释,Sumimi的活动暂时无限期停止。”
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听到“无限期停止”时,心脏微微一揪。她将手轻轻放在胸前,脑海里浮现起初音在舞台上闪耀的模样,以及她谈论起音乐时那双发光的紫眸。
“那……Sumimi那边,还有初华她……”
丰川定治摇了摇头,双手背后,脚步未停。
“你现在需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的Ave mujica。Sumimi那边……只能暂时搁置。”
他顿了顿,推开书房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语气似乎缓和了少许,
“等初音……事情解决,愿意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等初音……回来?”
祥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隐含的深意,她整个人愣在原地,仔细琢磨着这几个字。随即,带着巨大惊喜的念头如同火花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欣喜的神色!
“您的意思是……初音她……还会回来?!您同意她……”
走在前面的丰川定治无奈地回头瞥了一眼祥子那几乎要雀跃起来的表情,摇了摇头,威严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对孙女的纵容和……某种计划得逞般的微妙情绪。
“哼。那小子……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他哼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不满,
“初音离开的当晚,他就跟上去了。估计现在……人已经到岛上了吧。”
想到这里,丰川定治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不禁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和佩服。
……他原本以为,那个看起来沉默内敛的少年,在遭遇如此突如其来的打击后,至少会迷茫,消沉一段时间,甚至可能就此放弃。
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果决,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需要勇气的道路——追上去,不问原因。
“倒是小看他了……这份行动力和决心……”
虽然语气里依旧带着点仿佛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不爽,但他的表情却明确无误地表达着对这位“未来女婿”的认可。这份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的劲头,让他看到了年轻人身上最珍贵的品质。
丰川祥子听着外公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果然如此”和“哭笑不得”的神情。
初音也真是的……她心里暗暗吐槽,这出“不告而别”的戏码,演得还真是逼真又决绝啊!
昨天当她从外公那里得知初音已经悄然离开的消息时,自己也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明明外公给出的“最后期限”还有一段时间,怎么这丫头就如此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几乎能想象到,当璃光院星野满怀悔恨和决心冲回家,看到的却是一个被彻底清空,失去了所有初音痕迹的房间时,会是怎样一副如遭雷击,天崩地裂的场景……
想到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璃光院同学,可能会对着空荡荡的卧室发呆、崩溃,甚至绝望……就连祥子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唏嘘和……想笑。
初音为了她的爱情,为了逼出她的男朋友最真实,最不顾一切的反应,还真是……煞费苦心,甚至有点“狠心”呢。
她也学着外公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对好友这种“极端”行为的唏嘘,以及一丝对那位被蒙在鼓里的少年的怜悯。
可怜的璃光院君啊……
她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海岛上,即将上演的注定不会平静的重逢。
……你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的一切,包括和外公谈话,和初音告白……都被那只看似单纯无害的小金毛给算计得明明白白,牢牢地掌控在股掌之间吧……
……而此刻,在驶向那座记忆中小岛的渡轮上,璃光院星野正凭栏而立,海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得凌乱。
他紧握着栏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那双黑眸望着远方海天一线的方向,里面没有了昨日的崩溃与绝望,只剩下如同磐石般坚定的,一往无前的光芒。
初音,等着我。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可怜的璃光院星野,被他的小女友就这样三角初音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