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昌金矿藏在仙霞岭深处，矿洞的入口被巨大的岩石挡住，只留下一个狭窄的通道，刚好能容一个人进出。金提着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走在通道里，油灯的光摇曳不定，照亮了两侧粗糙的岩壁，岩壁上还残留着去年采矿时留下的凿痕。
金竹部落每年要向妙高缴纳两百斤金矿砂，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金每天都要带着族人来采矿。矿洞里的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硫磺和尘土的味道，吸一口都觉得嗓子疼。走在最前面的是金的儿子小金，今年才十六岁，却已经在这里干了两年活了。“爹，今天我们能采够十斤吗？”小金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还有几处被矿石划破的伤口。
金叹了口气：“尽量吧，要是采不够，妙首领又要罚我们了。”去年因为矿砂产量不够，妙罚了金竹部落五个族人做苦役，其中就有金的弟弟，至今还没回来。金不知道弟弟是死是活，只能每天拼命采矿，希望能早点把弟弟赎回来。
矿洞深处，十几个金竹的族人正在用简陋的工具凿矿石。他们大多赤裸着上身，汗水顺着黝黑的皮肤往下流，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尘土吸干。一个名叫阿石的族人看到金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凿子：“首领，今天的矿砂不多，我们已经凿了三个时辰了，才采了五斤。”
金皱了皱眉，走到矿脉边，用手摸了摸岩壁：“再往深处凿，那里的矿砂应该更丰富。”他知道深处的矿脉更危险，随时可能发生塌方，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妙给的期限快到了，要是交不上矿砂，又会有族人遭殃。
小金拿起凿子，走到深处，开始用力凿岩壁。矿石碎屑不断往下掉，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他却不敢停下。突然，岩壁晃了一下，几块碎石掉了下来，砸在小金的背上。“小心！”金大喊一声，赶紧冲过去，把小金拉到一边。
就在这时，矿洞顶部传来“咔嚓”的声音，一大块岩石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刚才小金站的地方，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族人都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往后退。金的心脏怦怦直跳，要是刚才慢一步，小金就没命了。
“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危险了。”阿石小声说，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金看着眼前的矿洞，又想起妙的威胁，心里矛盾极了。“再凿一会儿，采够十斤我们就走。”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他不能让族人再受罚。
族人只能重新拿起工具，小心翼翼地凿着岩壁。油灯的光越来越暗，矿洞里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每个人都觉得胸口发闷。小金的脸已经变得苍白，却还是坚持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要是采不够矿砂，爹又要被妙高的人打了。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采够了十斤矿砂。金带着族人，背着沉重的矿砂，慢慢走出矿洞。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族人都眯起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小金放下背上的矿砂，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金抬头一看，是云带着几个妙高的族人来了。“金首领，今天的矿砂够不够啊？”云勒住马，目光落在金背上的矿砂上，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金赶紧站起身，躬身行礼：“云大人，够了，够了，正好十斤。”他让族人把矿砂递过去，云让人称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们识相，明天继续，要是少了一斤，就罚你们部落的女人去妙高做仆人。”
金的心里一紧，部落里的女人本来就少，要是被妙高的人抢走，金竹部落就完了。“是，云大人，我们明天一定多采些。”金赶紧答应。
云骑着马离开了，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力。他走到小金身边，摸了摸儿子的头：“今天辛苦了，我们回家吃霉豆腐。”小金点了点头，却没有力气说话。
回家的路上，金看到了几个来自其他部落的族人，他们也是刚从金矿里出来，个个疲惫不堪。其中一个是来自龙洋的龙，龙洋部落只有十八人，却要每年缴纳五十斤矿砂，龙的父亲去年就是因为采矿时塌方，被埋在了矿洞里。“金首领，你们今天采了多少？”龙的声音沙哑，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
“十斤，”金叹了口气，“你们呢？”龙苦笑了一下：“才采了六斤，明天还要来。”他看了看金身边的小金，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身边，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我爹要是还在，我们或许能多采些。”
金拍了拍龙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都是被妙高压迫的部落，只能在金矿的阴影下苟延残喘。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濂溪岸边，濂溪是瓯江的支流，水很清澈，却映不出他们脸上的希望。金想起了自己部落的霉豆腐，每年这个时候，妻子都会把泡好的霉豆腐装进坛子里，等着他回来吃。可今年，因为矿砂任务重，他还没吃过一口家里的霉豆腐。
“龙，你吃过今年的霉豆腐吗？”金突然问。龙摇了摇头：“家里的豆子都被妙高的人收走了，哪还有豆子做霉豆腐。”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现在我们每天只能吃野菜粥，能活着就不错了。”
金沉默了，他知道龙说的是实话。妙高部落不仅要收矿砂，还要收粮食、豆子、山茶油，几乎把其他部落的东西都搜刮空了。他们就像一群吸血鬼，吸着其他部落的血，养肥了自己。
回到部落时，天已经黑了。金的妻子赶紧迎了上来，接过他背上的矿砂，又端来一碗热粥：“快喝点粥吧，今天我做了点霉豆腐，你尝尝。”金接过碗，看着碗里一小块暗红色的霉豆腐，心里一阵温暖。他用筷子夹起霉豆腐，放在嘴里嚼了嚼，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带着一丝苦涩——这是用仅有的一点豆子做的，还掺了不少野菜碎，味道远不如往年。
“今年的豆子太少了，只能做成这样。”妻子小声说，眼里带着愧疚。金摇了摇头：“很好吃，比妙高部落的好吃多了。”他知道妻子是怕他嫌弃，其实他心里明白，能有一口霉豆腐吃，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金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疲惫的神情。金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的脸，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摆脱妙高的压迫，让儿子能过上好日子，能每天都吃上真正的霉豆腐。
可他不知道，这个誓言要实现有多难。妙高部落的势力越来越大，妙的欲望也越来越强，他们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遂昌的二十个部落都网在里面，谁也逃不掉。
第二天一早，金又带着族人去了金矿。矿洞的入口依旧黑暗，仿佛一个巨大的嘴巴，等着吞噬他们的生命。金提着油灯，走在最前面，油灯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他前方的路，却照不亮他心里的希望。他知道，只要妙还在，他们就永远逃不出金矿的阴影，永远只能在苦难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