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昀野神情肃穆，仪态沉稳，走在小厮和大队官差前面。
一身大红绣锦鸡补子官服，威严凛正，
海风吹动袖袍衣摆，七尺身长昂扬在抬步甩袖间，令所有将士定睛眺望。
崔昀野从正中的队伍末端，一路接受众人的凝视，走到最前端的点将台下。
而后略一转身，走上点将台，面向底下的将士们。
沈瑜和丁允鹤站在点将台的边角，没人分去注意力给一个小厮。
她开始抬眸看着底下浩荡壮观的军队，听说这还只有军官在这儿，要是再加上大头兵，只怕这个上崖都装不下。
这些人都穿着铠甲，面色凝重肃杀，这就是阅兵。
在北疆的时候，爹爹和哥哥都不肯带她去军营。
她只求过一次，后来军情紧张，为了不给他们添乱，她再也没提过去见识她不该见识的东西。
可现在，跟着昀哥哥竟然这么轻松就见到了。
丁允鹤时不时就觑她一眼，见她面露向往，生怕她突然发病，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
崔昀野沉肃的目光，慢慢扫视底下的将士。守营士兵将今日来到这儿的军官和小棋都记入了名册，方才进入校场时给了他。
此时目测一圈，大致符合名册数量，心里对所有士兵的人数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审视的目光，令底下的将士无比期待。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翘首与他对视。
虽他只是一介文官，但如今他们连身份都没有了，根本没资格拿乔。
除了指望他这个同样是陵江人的崔总督，别无选择。
崔昀野嘴角抿着，威严藏在眉宇间，而底下的士兵，各个眼神坚定。
无论面对的是谁，他们都不能怯 。
一会儿后，崔昀野望着底下沉声道：“各位陵江子弟，我是你们的总督崔昀野。你们都是驻守沿海，英勇的抗倭将士。”
“今日来到崖山校场，回头便是我们祖祖辈辈，搏击征服的大海。你们每一个，包括没有来到这里的小兵，都是我们陵江的脊梁骨！”
“之前朝廷要撤军，我得不从”
“可如今朝廷要打安南，需要我这总督带兵去协助伏南将军，我亦不能不从。”
“我不过一介文臣，和五千锐建营，如何能去到千里之外的黔州，斩杀贼首，收复失地？”
“朝廷不需要你们，但我崔昀野需要，陵江两州那么多百姓需要！”
“借此南下讨贼之际，我要重新组建军队，一支我们陵江的军队。”
“跟随我出征的，和留守营地的每一个士兵，都登记造册，记入陵江军，论功行赏，并且永不撤军！”
“另外，我宣布，所有军营撤除指挥使的军衔。我们所有将士都没有营属和门第之分，我们都属于陵江军。”
此话一出，其他小棋和营队大都没什么意见，而世袭的指挥使和千总等高级军官都瞳孔震颤，心里一咯噔。
崔昀野恍若未觉，只声音更加沉冷了几分，昭示自己的决心。
“此战过后，我将按军功结算你们的军衔！”
“你们底下的小兵，也可以凭借卓越的军功，一次升成小旗，还可以是营队或把总，甚至是千总！”
“千总之上，不再是一个兵营的指挥使，而是我们陵江军的东、西、南、北、中，五路参将和副参将！”
“参将之上，便是我们陵江军的将军！”
若说先前撤除指挥使头衔，让世袭的家族感到排斥，那后面的新军衔制度，就让人沉思憧憬了。
总督大人的话说完了，意思是将他们所有大小兵营的人，组建成一个军队，和大靖三边一样的军队。
这意味着，他们不止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还有之前无法想象的军衔。
可激动过后，他们又很快冷静下来。
总督那番话是振奋人心没错，可前段时间的撤军，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朝廷的翻脸无情。
总督官再大，上头还有决定一切的皇帝。
他说这话，能算数么？
还是因为现在要靠他们打安南蛮子，才鼓舞一番士气。
等打完安南后，再和朝廷一起翻脸不认人？
反正话都是他们说的，自己也只能乖乖听话。
底下靠前的卫宇川同样是这样想的，他皱眉看着上面的崔总督，心里止不住的质疑。
他今年二十二岁，之前是枫山营的千总。
他卫家祖上行伍起家，也是江州数的上号的大户人家。
之前撤军，让他们江州除了霍家外，所有行伍家族都没了军衔，他们不服恼怒，却毫无办法。
如今这总督，却狂言要征收他们所有士兵，还要组建和三边一样的大军队。
之前撤军他都无法阻止，现在组建近十万的大兵团，朝廷要再撤军，他能阻止么？
底下其他人也在议论纷纷，虽然总督之前没有真的让他们回家另谋营生，军饷照发。
可如今这么大的变革，就像他们常见的海市蜃楼一样，虚无缥缈，难以验证。
卫宇川捏紧拳头走出队列，来到点将台下。
在整齐的列阵中尤为显眼，众人纷纷看去。
崔昀野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声音沉肃稳重：“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疑问？”
“在下卫宇川，敢问总督大人说的重建军队，论功行赏，可是真的？”
“朝廷如果再要裁军，总督大人是否要故技重施，让我们见不得光？”
周围不少弟兄朝他看了过去，而后又看向上方的总督，皆是好奇他的回答。
崔昀野冷峻的脸色未变，语气严肃的告诉所有人：“之前裁剪你们，是朝廷的命令，不要你们的，是朝廷。”
“我没有真的裁掉你们，是因为你们很重要。即便我不是大靖的总督，也是陵州子弟，和你们一样，要守护陵江的安宁。我不可能自断臂膀，我需要你们，而你们，也需要我！”
“今日校场之言，我以陵州崔氏全族的荣耀和性命担保，我命不休，陵江军永存！我崔昀野永远不会裁剪自己的子弟兵。”
卫宇川仰着头，懂又不懂的看着总督大人。实在他还年轻，不敢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