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被老鼠啃得千疮百孔的窗纸，在东厢房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风靠在炕边打了个盹，手中的桃木剑仍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鼠群虽未散去，却被护魂符的红光震慑，只在院外焦躁地窜动，尖鸣声比深夜时弱了些，却依旧像根细针，扎得人神经紧绷。
他起身摸了摸奶奶的脉搏，比昨夜平稳了些，眉心的护魂符仍泛着淡红光晕，将黑老太太的阴寒气息牢牢压制。刚松了口气，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既不是老鼠的“吱吱”声，也不是风声，倒像是有人踩着落叶缓步走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风瞬间警觉，握紧桃木剑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晨光中，一道青绿色的身影正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身形清瘦，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竟是前些日子与黄三打斗后昏迷的柳仙！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是来帮自己，还是另有所图？林风想起爷爷说过的话——“柳仙想利用你对付黄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手不自觉摸向怀里的白仙刺，指尖触到那几根冰凉的灵刺，才稍稍安定。
“林风，开门吧。”柳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依旧带着蛇类特有的阴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多了些复杂的意味，“我不是来害你的。”
林风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板问道：“柳仙前辈，你是黄三太爷派来的，还是黑老太太派来的？”他清楚柳仙与黄三的旧怨，也知道对方一直想借自己之手除掉黄三，此刻突然现身，必然没那么简单。
门外沉默了片刻，柳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我既不是为黄三而来，也不是为黑老太太而来。但我确实带来了黄三太爷的条件——他说，只要你帮他杀了黑老太太，他不仅会放了你爷爷，还会出手驱散你奶奶体内的阴寒之气，让她的魂魄得以安息。”
“让我帮黄三杀黑老太太？”林风嗤笑一声，心中的怀疑更甚，“黄三太爷之前还想取我的半仙骨，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仁慈’？柳仙前辈，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他想起黄三附身王婶时的凶狠，想起那团能腐蚀鳞片的腐骨雾，还有黄三太爷派手下追杀自己的行径，怎么也不信对方会突然妥协。这分明是黄三与柳仙设下的新圈套，想让他与黑老太太两败俱伤，他们再坐收渔利。
“信不信由你。”柳仙的声音冷了几分，“但这是目前唯一能救你爷爷和奶奶的办法。黑老太太已集齐阴邪之力，三日之后必会亲自前来，凭你手中的桃木剑和护魂符，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林风正想反驳，突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的柳仙突然发出一声低喝：“小心！”
紧接着，便是“噗”的一声闷响，像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林风心中一惊，急忙拉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柳仙正挡在他身前，肩膀上插着一支通体灰黑的短箭，箭杆上缠着几根细小的鼠毛，箭尖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显然淬了剧毒。
“这是……灰鼠箭！”林风瞳孔骤缩，认出这是黑老太太手下灰仙一族的独门暗器，箭上的毒液是用百年阴鼠的胆汁炼制而成，腐蚀性极强，寻常妖物沾之即死。
柳仙的肩膀被毒液腐蚀，冒出阵阵白烟，青布长衫瞬间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鳞片接触到毒液，发出“滋滋”的声响，边缘迅速发黑卷曲，融化成粘稠的液体，暗红色的血水顺着伤口不断滴落，落在青石板上，竟将坚硬的石头烧出一个个小坑。
“咳……”柳仙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清瘦的身形显得更加虚弱，他转头看向林风，眼中没有了之前的阴冷，反而多了些愧疚与决绝，“你不用怀疑，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欠白仙一条命，今日，是来还债的。”
“欠我娘一条命？”林风愣住了，他从未听爷爷提起过柳仙与白仙的过往，心中的疑惑更甚，却看着柳仙肩膀上不断蔓延的毒液，下意识地掏出怀里的白仙刺，“柳仙前辈，我这里有白仙刺，或许能压制毒液！”
“没用的。”柳仙摆了摆手，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村外东南方向，“这灰鼠箭的毒液是黑老太太亲自炼制的，除了她的本命仙元，没有任何东西能化解。你别管我，听我说——往东南走，翻过三座山，那里有一座‘狐仙庙’，庙中住着一位狐仙前辈，她与黑老太太积怨已久，也是唯一能对抗黑老太太的人。”
林风看着柳仙肩膀上不断扩大的伤口，白烟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之前柳仙与黄三打斗时的凶狠，想起爷爷说的“柳仙想利用你”，可眼前的柳仙，却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致命的暗器，还指引他寻找救命之路。
“柳仙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娘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林风急切地问道，他必须弄清楚真相，也想知道柳仙为何突然改变态度。
柳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尘封的往事：“二十年前，我为了争夺一株千年何首乌，与黄三大打出手，被他重伤，险些丧命。是路过的白仙救了我，她不仅用自己的仙元为我疗伤，还将那株何首乌让给了我，让我得以突破修行瓶颈。”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后来我才知道，那株何首乌是白仙特意为即将生产的自己准备的。她救了我，却因失去何首乌，导致生产后灵力大损，才会被黄三太爷和黑老太太趁机重伤。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却因与黄三的旧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想利用你对付黄三，险些铸成大错。”
林风终于明白了，柳仙之前的算计，是因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此刻的挺身而出，是为了偿还欠白仙的救命之恩。他看着柳仙虚弱的模样，心中的怀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感激与担忧。
“柳仙前辈，那你怎么办？黑老太太的人很快就会追来！”林风扶着柳仙的胳膊，想要将他扶进屋里，却被柳仙推开。
“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柳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肩膀上的毒液已经蔓延到胸口，青黑色的鳞片不断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黑老太太派来的杀手不止一个，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你快带着你奶奶离开，沿着东南方向走，一定要找到狐仙庙。记住，无论遇到谁，都不要轻易相信，包括黄三太爷和……其他仙家。”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正是之前灰仙的声音，却比之前更加阴寒：“柳长庚，你倒是忠心，可惜啊，今天谁也别想走！黑老太太说了，不仅要取那孽种的半仙骨，还要将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挫骨扬灰！”
伴随着笑声，无数只灰黑色的老鼠从院墙外涌来，比昨夜更多、更疯狂，其中还夹杂着几只体型如猫的巨型灰鼠，眼睛泛着墨绿色的光，显然是黑老太太派来的精锐杀手。
“快走！”柳仙猛地推了林风一把，用尽全身力气，将体内残存的仙元注入手中的青竹杖。青竹杖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青光，化作一条丈许长的青蛇，朝着鼠群扑去。青蛇的鳞片泛着寒光，一口便咬住了一只巨型灰鼠，墨绿色的血液顺着蛇牙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来挡住它们，你快带着你奶奶从后门走！”柳仙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毒液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他看着林风，眼中满是急切，“记住，一定要找到狐仙庙，只有那里，能救你们祖孙三人的命！”
林风看着与鼠群缠斗的青蛇，又看了看虚弱到几乎站不稳的柳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若是留下来，不仅救不了柳仙，还会连累奶奶。他咬了咬牙，转身冲进东厢房，将奶奶轻轻抱起来，用棉被裹紧，扛在肩上。
“柳仙前辈，谢谢你！”林风朝着柳仙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会找到狐仙庙，救出爷爷和奶奶，也会为你和我娘，向黑老太太讨回公道！”
说完，他扛着奶奶，快步朝着后院的后门跑去。身后，柳仙的咳嗽声、青蛇与鼠群的打斗声、灰仙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悲壮的战歌。林风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脚下的土路凹凸不平，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他肩上扛着的，不仅是奶奶的身体，还有柳仙的嘱托，以及救出爷爷、对抗黑老太太的唯一希望。
阳光渐渐升高，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风扛着奶奶，朝着东南方向的群山跑去，身后的村落越来越远，鼠群的尖鸣和打斗声渐渐消散，可他心中的决心却越发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无论狐仙庙是否真的能带来希望，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爷爷，为了奶奶，为了柳仙，也为了那位素未谋面、却用生命守护他的生母白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