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穆白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听见有人在哭。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林雪？”他试着喊了一声。
哭声停了。黑暗中亮起两个光点，一黑一银。是林雪的眼睛。
“它说很疼。”林雪的声音带着回音，“重组没完成就被打断了。”
杨穆白想往前走，但脚像灌了铅。“谁在哭？第四个容器？”
“是我们。”林雪说，“四个都是。”
她身后浮现出三个模糊的影子。其中一个特别虚弱，身体边缘在不停闪烁。
“议会骗了我们。”那个闪烁的影子开口，“他们不是要拯救宇宙。”
杨穆白皱眉：“那他们想干什么？”
“收集。”林雪接话，“就像我们收集情绪一样。他们想收集完整的母体能量。”
外面突然传来爆炸声。黑暗晃动了一下，出现裂缝。
“该回去了。”林雪伸手推了他一把，“他们在等你。”
杨穆白猛地睁开眼。
他还在议会主控室里，但天花板破了个大洞。渡鸢正架着他往门口挪，小武在旁边用能量枪掩护。
“醒了？”渡鸢喘着气，“能自己走吗？”
杨穆白试着活动手脚。除了有点发软，其他还好。“林雪呢？”
“上面。”小武指指天花板破洞。
透过洞口能看见太空。林雪飘在那里，周身环绕着银黑相间的能量流。议会战舰围着她，但不敢靠近。
“她失控了。”李玥从控制台后面探出头，“融合不完全，现在四个意识在打架。”
杨墨白倒在旁边，昏迷不醒。他身体时不时变透明，好像随时会消失。
“零呢？”杨穆白问。
“不知道。”渡鸢摇头，“刚才爆炸后就联系不上了。”
主控室突然响起警报。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收割者舰队接近】
“该死！”小武骂了一句，“它们怎么找来的？”
老人还站在控制台前，但白袍破了，脸上有血痕。“是你们引来的。”他冷笑，“母体能量就像灯塔，所有收割者都会朝这来。”
杨穆白抓起钥匙剑。剑身还是纯黑色，但握在手里时能感觉到轻微脉动。
“你有办法阻止林雪吗？”他问老人。
“有。”老人按下控制台某个隐蔽按钮，“强制收容。”
主控室地板打开，升起个金属圆环。圆环开始发光，对准天上的林雪。
“不要！”杨穆白想冲过去，但被渡鸢拉住。
“等等。”渡鸢指指屏幕，“看收割者。”
原本朝他们飞来的收割者舰队突然转向，扑向议会战舰。
“内讧？”小武愣住。
老人脸色变了：“不对...它们在保护母体！”
果然，收割者无视议会战舰的攻击，直接撞向那些试图靠近林雪的飞船。爆炸的火光接二连三亮起。
林雪在太空中抱头嘶吼。能量流像触手一样甩动，扫过的区域空间都扭曲了。
“她很痛苦。”李玥小声说。
杨穆白感觉到钥匙剑在发烫。他想起零的话：四个容器必须在一起。
“我去带她回来。”他朝门口走。
“你疯了？”渡鸢拦住他，“外面全是收割者和议会军！”
杨穆白举起钥匙剑：“这个能吸收情绪能量，也许能帮她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主控室通讯器突然传出杂音。接着是零虚弱的声音：
“听得到吗...我知道真相了...”
所有人都凑到通讯器前。
“说清楚！”李玥对着麦克风喊。
零咳嗽几声：“议会...不是收割者的创造者...他们也是棋子...”
屏幕闪烁，显示出一段古老录像。画面里，零和另一个银眼人站在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我们失败了。”另一个银眼人说，“‘摇篮’计划无法阻止情感荒漠化。”
零的声音在画外解释：“我和李玥...是初代研究员。我们以为情感能量枯竭是自然现象...”
录像里的零摇头：“不是自然现象。是某种更高存在在收割情感能量。我们称它为‘饥饿’。”
“所以你们创造了议会？”杨穆白问。
“不。”零声音低沉，“我们创造了母体。四个容器合一，能暂时满足‘饥饿’，延缓收割。”
画面切换，显示宇宙星图。大量红色区域正在缓慢扩大。
“但每次满足，‘饥饿’下次会来得更猛烈。”零继续说，“议会是我们中的激进派。他们想用完整母体做诱饵，一举消灭‘饥饿’。”
外面突然传来更大爆炸声。主控室剧烈摇晃，一半屏幕黑掉。
“糟糕...”零声音断断续续，“林雪...她在召唤‘饥饿’本体...”
透过天花板破洞，能看见太空深处裂开一道口子。某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东西正从里面挤出来。
所有收割者同时转向，朝那道裂缝飞去，像归巢的蜜蜂。
议会战舰也停止攻击，开始后撤。
“他们怕了。”小武嗤笑。
杨穆白却感觉心脏发冷。钥匙剑烫得握不住，黑色剑身浮现血丝状纹路。
林雪停止嘶吼，缓缓转身。她的左眼完全漆黑，右眼银光刺目。
“来了。”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最终的晚餐。”
渡鸢拉动枪栓：“管它是什么，打就完了。”
李玥却脸色苍白：“不...我们错了...‘饥饿’不是敌人...”
所有人都看向她。
“什么意思？”杨穆白问。
李玥指着屏幕上那个正从裂缝挤出来的巨大存在：“那是...另一个母体。更古老，更饥饿的母体。”
杨穆白想起钥匙剑的记忆碎片——那些枯萎的世界树，那些情感荒漠。
“宇宙中有很多母体？”他问。
林雪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不是很多。只有一个。我们...都是它的碎片。”
外面的巨大存在已经完全挤出裂缝。它没有固定形状，像一团不断变化的星云，中心有个黑洞般的漩涡。
所有收割者飞进那个漩涡，消失不见。
议会战舰开始跳跃逃离，但太晚了。星云伸出触须，轻松缠住最近几艘战舰，把它们拖进漩涡。
零的声音再次从通讯器传出：“必须阻止它完全苏醒！四个容器分离！”
“怎么做？”杨穆白喊。
“钥匙...”零声音越来越弱，“用钥匙...打开通道...送它回去...”
杨穆白看向手中的钥匙剑。剑身血丝纹路越来越明显，好像在呼吸。
林雪从天而降，落在主控室破洞边缘。银黑能量在她周身流转，但表情很痛苦。
“它想回家。”她指着外面那个巨大存在，“但它找不到路。”
杨穆白走向她：“我们可以帮它？”
林雪点头，左眼流下黑色泪水：“但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
她伸手轻触钥匙剑。剑身血丝纹路突然活过来，像虫子一样蠕动。
“一个容器留下。”她声音很轻，“代替它，永远指引方向。”
杨墨白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靠墙坐着：“就像灯塔。”
巨大存在开始移动。它经过的地方，星星一颗接一颗熄灭。
“没时间了。”渡鸢拉起杨墨白，“干不干？”
杨穆白看向林雪。她右眼银光中闪过一丝熟悉的神色——是那个会对他笑的女孩。
“我留下。”杨穆白说。
“不行！”渡鸢和小武同时反对。
林雪却摇头：“必须是‘钥匙’或‘锁’。”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杨墨白，“我们中的一个。”
杨墨白勉强站直：“我来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李玥突然插话：“等等...如果‘饥饿’是迷失的母体，那为什么议会要制造我们这些容器？”
外面那个巨大存在突然停顿。中心漩涡转向他们，仿佛在注视。
林雪身体一震：“因为它不是在迷失...是在寻找。”
“找什么？”杨穆白问。
所有屏幕同时亮起，显示同一幅画面——棵枯萎的巨树，枝干延伸到无数星系。
“家园。”林雪和巨大存在同时开口，“它在找回家的路。”
钥匙剑突然变得灼热。杨穆白低头，发现剑身黑色在褪去，变成半透明。剑芯有颗种子在发光。
“世界树种子...”李玥喃喃自语，“原来在你这里。”
巨大存在朝他们伸出触须。这次速度很慢，像在试探。
林雪向前一步，张开双臂：“我们送你回家。”
触须轻触她的额头。银光爆发，所有人都闭上眼。
等光芒减弱，杨穆白看见林雪浮在半空，身体逐渐晶体化。
“不！”他想冲过去，但被无形力量挡住。
林雪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右眼银光温柔：“告诉零...我们找到了答案。”
晶体化完成。她变成一座银色雕像，朝巨大存在飞去。
触须接住雕像，小心收进漩涡。巨大存在开始后退，重新挤进裂缝。
星星重新亮起。太空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穆白跪倒在地。钥匙剑完全变成透明，里面的种子轻轻跳动。
通讯器响起零的哭泣声。
杨墨白看着自己的手：“我...没消失？”
渡鸢突然指着头顶：“那是什么？”
太空中，那座银色雕像静静漂浮。裂缝已经消失，但雕像还在。
雕像胸口有东西在发光。
杨穆白握紧钥匙剑。剑身透明，映出他坚定的眼神。
“还没结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