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东宫的琉璃瓦上凝着一层寒霜,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太子妃从大理寺回来时,步履虚浮,指尖冰凉。
她踏入寝殿,宫人无声退下,只余烛火摇曳,映得她脸色惨白。
若说先前只是焦灼如焚,此刻,她心底翻涌的却是入骨的恐惧。
太子竟真与三皇子合谋,策划了皇家猎场上的弑弟之举!
她缓缓攥紧袖口,指节泛白。
皇帝若知晓此事……会如何处置太子?
那位素来威严的帝王,对太子的忍耐,究竟还剩几分?
太子妃只觉寒意侵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绪如刀,一点点剖开这死局。
若想保太子,唯有咬死三皇子!
若将老三拖下水,皇帝总不至于同时废黜两个成年皇子。
毕竟……皇室血脉凋零,皇帝膝下仅剩太子与老三堪用。
或许,陛下会因此轻拿轻放?
这念头如救命稻草,让她死死攥住。
可转瞬,她又自嘲般闭了闭眼。
也许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逸尘……你何时才能回京?”
夜深人静时,太子妃倚在榻上,喃喃低语。
窗外风声呜咽,似在回应她的绝望。
她如今孤立无援。
皇后禁足,太傅称病,东宫旧部早已树倒猢狲散。
而三皇子背后,站着赵贵妃与权倾朝野的丞相。
那对母子,岂会坐以待毙?
老三必定会抵死狡辩,将脏水尽数泼向太子!
“弟弟……快些回来吧……”
她合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
恍惚间,她似陷入梦境。
东宫的大门被重重拍响,一声急过一声,如催命的丧钟。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她的寝殿而来。
太子妃想呵斥,想质问,可喉咙却似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冷风灌入,烛火骤灭。
一道身影踉跄扑入,重重跪倒在榻前,嗓音嘶哑颤抖:
“娘娘!娘娘!不好了——”
“太子……”
“薨了!”
那一声如惊雷炸响,太子妃猛地从榻上坐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殿内死寂,唯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跪在地上的宫女还在颤抖啜泣,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抬头。
......再说一遍。
太子妃的声音轻得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宫女浑身一抖,带着哭腔道:
方才大理寺来人报丧,说太子殿下在狱中...突发急症...等太医赶到时,已经...
住口!
太子妃突然厉喝,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死死盯着宫女,眼中血丝密布:
谁准你诅咒太子?谁给你的胆子?!
宫女吓得连连叩首,额头撞在地砖上砰砰作响:娘娘明鉴!奴婢不敢妄言,是大理寺少卿亲自...
不可能!
太子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殿内炸开一道惊雷。她猛地挥袖,案上茶盏应声而碎,瓷片飞溅。
这绝不可能!
她浑身发抖,指尖死死抵住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白日在狱中所见历历在目——太子虽形容憔悴,却目光清明,甚至还能条理分明地与她分析案情。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转眼间就......
太子也绝无可能自尽。
太子向她说出三皇子是同谋,这就说明太子对案件的审理是抱有希望的。
一个对未来抱有希望的人,怎么可能自绝生路?
这绝不可能!
殿内死寂,唯有铜漏滴答作响。
跪伏在地的婢女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太子妃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着骇人的亮光:
是有人谋害太子。
字字如刀,掷地有声。
她猛地站起身,却觉眼前一黑。
天旋地转间,似乎听见谢逸尘在唤她,又似乎听到婢女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快传太医!
娘娘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