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将军说完,便不再看顾震,径直走回主位,沉稳地坐下。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吹拂着袅袅的热气,然后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动作流畅自然,姿态从容。
但这在官场和世家交往中,无疑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送客”信号。
顾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像一层干裂的泥壳,几乎要剥落下来。
他如何看不懂这暗示?
若在平时,以他顾阎王的火爆脾气和将军的傲骨,见到对方如此冷淡敷衍,早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可今天不行!
他可是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的媒人!
任务未成,岂能半途而废?
一股强烈的憋屈感涌上心头,顾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他非但没有告辞,反而也学着李大将军的样子,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半凉的茶,装模作样地呷了一口,仿佛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
随即,他努力扯动嘴角,重新堆砌起那副“灿烂”到有些扭曲的笑容,连连点头附和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兄所言极是!
府上千金的婚事,自然是天大的事体!理当与尊夫人细细商议,从长计议,方显郑重!”
他故意将“从长计议”几个字咬得略重,试图拖延时间。
李大将军冷眼旁观,将顾震这强撑的表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既然心知肚明需要与夫人商议,那你顾震此刻不是该识趣地起身告辞,容我夫妇私下商议吗?
还赖在这里作甚?
他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目光沉静地落在袅袅升腾的茶烟上,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声的逐客气场。
顾震被这无形的压力,迫得额角微微见汗。
他干咳了两声,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脸上笑容不减,甚至更加“可掬”了几分,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李兄啊,这个……在下,在下还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想跟李兄再絮叨絮叨。
您看这六殿下,单论他这身世、这外表、这人品、这赫赫军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大将军“啪”地一声放下茶杯的动作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李大将军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直视着顾震,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六殿下生母早逝,身份微寒,自幼于深宫步履维艰,成长不易,着实令人痛惜。
然其相貌堂堂,英武不凡,为人光明磊落,品性端方可靠。
更兼在边关浴血奋战,立下累累军功,实乃我大夏不可或缺之栋梁柱石。”
说完,李大将军平静地看着顾震,仿佛在问:还有吗?
“你……你……你!”
顾震彻底傻眼了,指着李大将军,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戏台上被拆穿了把戏的小丑!
准备好的满腹“推销”之词,竟被对方抢先一步,堵得严严实实!
这还让他怎么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