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喜公公连忙小步上前,弯腰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张诗笺。
还象征性地在衣袖上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双手捧着,恭敬地重新呈送到皇帝面前的龙案上。
皇帝垂下眼帘,目光再次落在那四句短诗上,极其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重新审视了一遍。
随后,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依次扫过失魂落魄、呆若木鸡的三皇子。
又瞥向一旁满脸紧张、却又完全不明所以、只能强作镇定的赵贵妃。
最后掠过书房内每一个屏息凝神、心思各异的众人。
最终,他那深沉难测的目光,稳稳地投向了始终镇定自若的李朔瑶。
皇帝语气听不出喜怒,开口道:
“李大小姐,朕忽然……很想亲眼看看你的字。你,可否就在此地,为朕当场写几个字瞧瞧?”
李朔瑶闻言,面上毫无波澜,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坦然:
“陛下有命,是小女的荣幸,自当遵从。
只是小女子才疏学浅,书法拙劣,恐污了圣目,献丑了。”
“无妨。”
皇帝摆了摆手。
锦喜公公立刻会意,连忙躬身引着李朔瑶,走向书房一侧摆设的一张紫檀木长条几案。
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李朔瑶步履从容地走过去,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皓腕。
她略一凝神,便娴熟地执起一支狼毫笔,在端砚中饱蘸浓墨,笔尖在砚边轻轻刮去余墨。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
她并未过多思索,似乎成竹在胸。
随即便俯身在一张铺开的雪浪笺上运笔如飞。
手腕灵动,笔走龙蛇,时而顿挫有力,时而飘逸流畅。
不过片刻功夫,一首七言绝句便跃然纸上。
待她搁下笔,锦喜公公忙不迭地上前,双手小心地捧起那张墨迹未干的信笺。
轻轻吹了几口气,让墨迹快些凝固。
这才迈着小碎步,毕恭毕敬地呈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信笺,目光首先被那字体本身所吸引。
他仔细端详着,又将旁边那首引起轩然大波的四句短诗拿起来,两相对照。
这一比,高下立判,真伪自明!
三皇子拿出的那首诗,字迹虽也算娟秀工整。
但笔画间,总透着一股刻意模仿的娇柔与造作,缺乏风骨。
而李朔瑶刚刚写就的这幅字,却是字体潇洒俊逸,笔锋开阔有力。
字里行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张扬气度与豪爽英气。
令人观之,只觉痛快淋漓,赏心悦目!
皇帝不由低声将纸上的诗句念了出来:
“休言情长付水流,
且看伪泪霎时收。
石畔空盟何足道?
笑问逝水为谁留!”
“哈哈哈哈!”
皇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被诗句中的锋芒与诙谐彻底逗乐,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洪亮而畅快,回荡在书房之中,
“好!好一个犀利的‘笑问逝水为谁留’!问得好!哈哈哈哈哈!”
皇帝的笑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开怀。
他笑罢,目光转向一旁紧张等待结果的李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