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喧嚣与混乱终于尘埃落定,妖管局的善后工作一如既往地高效而隐秘,那张意外捕捉到龙角虚影、神秘花瓣、掠食者竖瞳和毛茸狐尾的“问题照片”被加密归档,成了只有极少数权限者才能调阅的绝密档案的一部分,总算没有引发人类社会的大规模围观。
夜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垂下,缀满了细碎的星子。
宿舍天台上,晚风习习,四个女孩——准确来说,是一位狐妖、一位龙族、一位树妖和一位猞猁妖——围坐成一圈,中间散落着几罐冒着凉气的饮料和一些开封了的零食,进行着大学时代最后一次,也是最正式、最心照不宣的一次告别夜谈。
白天的兴奋、激动与那点猝不及防的伤感,此刻如同杯中的气泡慢慢沉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醺般的、更为绵长的离愁别绪。
夏妍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冰镇可乐,冰凉刺激的液体划过喉咙,让她满足地叹了口气,随即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嗝,几颗细小的火星随之喷出,在夜色中一闪即逝。
她用手背抹了抹嘴,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她特有的、大大咧咧的感慨:“啧,真没想到,四年就这么‘嗖’地一下过去了!感觉昨天老娘才因为控制不好龙息,差点把这破宿舍给点着了,今天居然就要……各奔东西了?” 她试图用夸张的语气掩饰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准确地说,是你单方面试图点着宿舍,然后被我的枝条及时抽打了。”陶桃慵懒地靠在一旁结实的晾衣架杆上,仿佛那是她专属的倚靠。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来的嫩绿桃叶,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桃花眼底,少了几分平日的睡意,多了一丝极淡的、名为留恋的涟漪。
佘钰盘腿坐在一个干净的垫子上,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她那副特制的、能辅助她进行数据分析和能量观测的护目镜。
听到夏妍的话,她头也没抬,用她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声线淡淡道:“数据对比显示,相较于大一入学初期,你的龙息失控频率已下降47.3%,单次破坏范围缩小82.5%。至少,你没真把这栋楼点着,从统计学角度看,算显着进步了。”
蓝酥酥抱膝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小动物。
她看着眼前这三张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面孔,听着她们依旧带着互怼却又无比亲密的对话,心里酸酸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间传出来:“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一睁眼就看到你们了……想念夏妍姐冬天提供的‘龙息牌’移动暖炉,想念陶桃姐躺在床上就能用枝条给我精准空投零食的神技,还有佘钰你每次在我慌得团团转时,那能瞬间让我冷静的犀利分析和冷面吐槽……”
夏妍一听这话,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她猛地一拍大腿,力道大得把自己都拍得龇牙咧嘴:“谁说不能常见!啊?!谁敢拦着老娘见你们,老娘就……就烧他尾巴!管他是人是妖!” 话音未落,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几颗比刚才更明显的小火星不受控制地从她鼻孔里窜了出来,“噼啪”作响地飞向旁边佘钰的方向,差点燎到她刚刚擦干净的护目镜镜片。
佘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极其自然地抱着自己的垫子往旁边平移了二十公分,完美避开“火力范围”。
陶桃看着她们这熟悉无比的互动模式,嘴角轻轻弯起一个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那白皙的掌心忽然泛起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晕。
紧接着,几根纤细却明显蕴含着强大生命力的桃树枝条,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灵蛇,从她的指尖缓缓蜿蜒而出。
它们不再是战斗中那种坚韧迅猛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道,灵活地、彼此交织缠绕在一起。
枝条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淡淡的桃花香气,仿佛将整个春天的气息都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同一位最顶级的工匠在雕琢绝世艺术品。
纤细的指尖引导着枝条,勾勒出精巧的环状。很快,四个小巧精致、造型各异的手环便在她手中完美成型。
每一个手环都独具匠心,巧妙地融入了她们各自的种族特征——递给夏妍的那个,枝条缠绕得略显豪放不羁,带着一种仿佛火焰跳动的、充满力量的弧度;给佘钰的则线条极其利落简洁,透着一种冷静理性的美感;给酥酥的编织得最为精巧细腻,甚至还用心地在一片主要枝条上,点缀了一两片微小却栩栩如生的、仿佛永远不会凋零的粉色桃花瓣;而她留给她自己的那个,则是最为本真、质朴的桃枝原色模样,象征着源头。
“喏,”陶桃将这三个蕴含着心意与力量的手环,分别递到三人面前,声音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让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用我本体靠近核心区域、蕴养了上百年的枝条编的,里面凝聚着我的生命本源气息。戴着它,无论以后我们相隔多远,只要你们情绪剧烈波动或者遇到危险,我都能隐约感知到方位和大概状况。”她顿了顿,似乎想用惯常的毒舌掩饰一下这过于真挚的情感,最终还是选择了直白,“就当是个……永恒的约定信物吧。以后看到它,就像我还在你们身边,随时能用枝条抽……嗯,是保护你们。” 她把那个“抽”字生硬地扭成了“保护”,引得夏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却更红了。
蓝酥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属于自己的、带着清雅桃花香的手环。
触手之处,并非木头的坚硬冰凉,而是一种温润如玉、仿佛带着体温的奇妙质感,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其中如同脉搏般微弱却持续流淌的勃勃生机。
她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动作轻柔地将手环套在了左手腕上,大小竟是出乎意料地合适,仿佛量身定做。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暖流从手环接触的皮肤处缓缓传入心间,奇异地驱散了部分因离别而生的寒意与空落感。
她抬起头,看向月光下眉眼柔和的陶桃,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声音带着哽咽:“陶桃姐……谢谢你。这……这比任何贵重的礼物都珍贵。”
夏妍则是直接一把抓过属于自己的那个“火焰弧度”手环,豪迈地往右手腕上一套,然后高高举起手臂,对着皎洁的月光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发出夸张的“哇哇”大叫:“卧槽!陶桃你可以啊!深藏不露!这手艺绝了!这玩意儿太酷了!以后老娘行走江湖,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我就把袖子一撸,亮出这手环,霸气宣告——‘看到没!老子背后可是有千年树妖撑腰的!’看吓不死他!” 她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结果又是一串亮晶晶的小火星子从她发梢和指尖迸发出来,像微型烟花。
佘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个线条利落的手环戴在了自己惯用的左手腕上。
她低下头,用指尖在那光滑坚韧的枝条表面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陶桃同源的生命波动,然后抬起眼,看向陶桃,极其认真且低声地说:“……结构稳固,能量流转顺畅,具备实用功能与纪念价值。我会一直佩戴。” 这大概是她这位数据至上、情感内敛的猞猁妖,所能表达出的最高级别的感谢与郑重承诺了。
四个手腕上戴着同源而生、却又各具特色的桃木手环的女孩,在繁星与明月的见证下,相视而笑。
离别的伤感似乎被这坚实而温暖的羁绊,被这无声却强大的“永恒约定”冲淡了许多。
夜空之下,清雅的桃花香气氤氲不散,如同她们之间那跨越了种族、打闹与扶持中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友谊,无声地蔓延开来,仿佛就此定格成了永恒。
蓝酥酥摸着手腕上温润的枝条,看着身边笑容灿烂的室友们,心里那点离愁终于被满满的暖意取代。
【好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毕业了,分开了,我们也不是孤身一人。毕竟,我们可是连毕业典礼都能开成‘种族特征博览会’的、最强的‘非正常’组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