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利被两名法警架着往法庭里走，鞋底那两个字样的焦痕，一步一印地烙在光洁的地砖上，仿佛在签下无法抵赖的认罪书。
旁听席前，陈砚舟静立着，手里端着一碗刚出锅的蛋花汤。热气袅袅上升，汤面微微晃动。整个审判厅寂静无声，连油锅冷却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法官敲响法槌：被告赵德利，你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破坏市场秩序等多项罪名，证据链已提交。你是否认罪？
赵德利猛地抬头，脖颈青筋暴起：我不认！那些锅贴是非法传播！数据来源不明！你们竟然用街头小吃当证据？简直荒唐！
他说着，突然伸手抓向桌上的文件，哗啦一声全部撕碎，纸片如雪花般飘落。
法官眉头紧锁，正要开口，陈砚舟向前迈了一步。
请您喝一口这汤。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法官注视着他，没有动作。
这不是证物，也不是证据清单。陈砚舟将碗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煮的真相蛋花汤。您不必相信它有什么神通，只需尝一口就好。
法官迟疑片刻，低头看向汤碗。
汤面上浮着几片嫩黄的蛋花，几粒枸杞随波轻荡。忽然，枸杞开始移动，缓缓拼成一行字：
2019年3月14日，收受海鲜公司贿赂二十万元。
紧接着又浮现一行：
2020年7月8日，指使王虎强拆老字号面馆三家。
再下一行：
2021年5月22日，篡改食品安全检测报告，导致三人食物中毒。
一条接一条，不停浮现。时间、金额、地点、人名，清清楚楚。最后拼出整份判决书草稿——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财产。
法官的手微微颤抖。
他盯着那碗汤看了许久，一言不发地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
汤很烫，他却既不吹凉，也不皱眉。放下碗后，他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眉心。
这碗汤……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比任何笔录都来得真实。
说完，他重新戴上眼镜，举起法槌。
现在宣判——
等等！赵德利突然嘶吼，这根本不合法！一碗汤怎么能当证据？你们全都疯了！我是副市长！我有豁免权！
无人理会他的叫嚣。
就在这时，他胸前突然亮起红光。
一道光束从天花板投下，照在他西装上。光点快速聚集，形成两个醒目的大字：
民 意
那两个字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每一个都呈指纹形状，在他胸前缓缓旋转。
这是什么？赵德利慌了神，伸手拼命擦拭。
可那光芒仿佛已经渗入布料深处，任凭他怎么擦拭都无法抹去。
陈砚舟站在一旁，轻声说道：这是市民们留下的指纹。他们每个人都在锅贴上按过手印，写过举报内容。宋小满把他们的指纹混进面皮，发酵了整整三天。现在，它们都显现出来了。
赵德利喘着粗气向后倒退，却被椅子挡住去路。
你们……你们这是在搞封建迷信！我要上诉！我要见上级！
你可以见任何人。陈砚舟平静地说，但你吃过的锅贴，咽下的证据，还有这碗汤里的记忆，都不会被抹去。
法官再次举起法槌。
被告赵德利，经查实，犯有贪污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妨碍司法公正罪等共十七项罪名，证据确凿，情节特别严重。依据法律，判处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法槌落下。
审判厅内寂静了数秒。
随即，窗外由远及近地传来警笛声。
陈砚舟站在原地未动。他从围裙口袋里取出一块未煎的锅贴，轻轻放在案前。
锅贴底部泛着一圈红光，正在闪烁倒计时：
00:00:03
00:00:02
赵德利仍在嘶喊：我不服！我不服！你们等着！背后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砚舟注视着锅贴，对他的叫嚣置若罔闻。
倒计时归零。
的一声轻响。
锅贴应声裂开，一股奇异的浓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不是寻常的香味。它带着铁锈般的金钱气息，混杂着海外银行金库的冷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纸币的味道。
汤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展开一张透明地图。上面清晰标注着十几个分布在瑞士、新加坡、巴拿马的账户。每一笔赃款的流向都明明白白，最终指向一个离岸信托基金，受益人处赫然写着赵小天——他儿子的化名。
地图悬浮在半空，持续了十秒才缓缓消散。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赵德利的脸色彻底惨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砚舟将锅贴残渣扫进垃圾桶。
解脱锅贴他说，吃了它的人，要么解脱罪恶，要么被罪恶吞噬。你选错了。
警笛声已在门口停下。
两名特警走进来，分立赵德利两侧。
他还想挣扎，双腿却已发软，膝盖一弯，险些跪倒在地。
胸前的二字愈发闪亮，光芒灼目。
陈砚舟转身走向窗边。阳光洒落进来，映在他手腕的银汤勺饰物上，闪烁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他没有回头。
宋小满虽然未能亲临，但她制作的模具仍在发挥作用。这批锅贴的面团是她凌晨三点就开始调制的，加了三遍水，揉了整整四十分钟。她说，只有这样做出来的面皮，才能承载真相的重量。
法官合上卷宗，低声感叹：从未见过这样的审判。
陈砚舟没有回应。
他只是凝望着窗外。
一辆警车停在法院门口，车门敞开，等待着押解犯人。
赵德利被架着往外走，经过陈砚舟身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颤抖不已，一个做饭的，凭什么毁了我？
陈砚舟转头看他一眼。
我不是在毁你。他说，我只是让你吃下的每一口，都变成你自己书写的判决书。
赵德利嘴唇哆嗦，还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西装口袋里突然冒出一股焦糊味。
他伸手掏出一块烧焦的布条——那是他昨天偷偷藏起来的U盘外壳。
外壳上，隐约还能辨认出两个字：心味
他瞪大双眼，手一松，东西掉落在地。
陈砚舟弯腰拾起，轻轻吹了口气。
灰烬随风飘散。
警车喇叭鸣响了一声。
赵德利被推上车，车门重重关上。
陈砚舟站在原地，手中仍捏着那块锅贴皮。
微风拂过，面皮轻轻颤动，随后飘向地面。
落地时，不偏不倚地盖住了地上那个尚未擦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