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陈砚舟低头看去,是唐绾发来的简短消息:我在后巷,门别锁。
他没有多问,转身关掉了前厅的灯。卷帘门哗啦一声落下,厨房的灯也熄灭了。他从侧窗望出去,夜色浓重,巷口的两个绿色垃圾桶旁,隐约可见一截灰色裙角。
他轻轻打开后门。唐绾几乎是跌进来的,膝盖在水泥地上擦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一手紧握着相机,另一只手捂着左臂,衣袖已经破了道口子。
门一关上,她就靠着墙坐倒在地,一动不动。
他们派了人。她喘息着说,我拍到了院长签收药品回扣的视频,在地下药库。
陈砚舟点点头,走进厨房开始淘米。他把锅里的温水倒掉,换上清水。米下锅后,加入红枣、桂圆和黄芪,将火调到最小。
先缓一缓。他说,待会再说。
唐绾抱着相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虽然睁大着眼睛,但目光有些涣散。
粥煮了二十分钟,陈砚舟掀开锅盖,撒入一小撮人参粉,又加了点炒香的芝麻盐。搅拌均匀后,他盛了一碗递过去。
喝完再说。
唐绾接过碗,双手颤抖得厉害,汤匙碰在碗边叮当作响。试了两次才舀起一勺,缓缓送入口中。
喝了三口后,她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将碗紧紧抱在怀里。
拍到了。她说,院长和药商代表在药库交接现金,还有电子转账记录。我藏在通风管道里录的,用了双机位。
陈砚舟站在灶台前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出来的时候被发现了。她继续道,保安不是普通人,动作很专业,应该是雇来的打手。我绕了三条街才甩掉一个,另一个一直跟到巷口。
她抬眼看向后门:刚才那个穿黑夹克的,还在外面。
陈砚舟走到侧窗边,轻轻掀起窗帘一角。巷子里空无一人,垃圾桶已经归位,地面上有拖拽的痕迹。
他回到灶台前,把剩下的粥倒进保温桶。
卡呢?
唐绾从相机底部取出一张存储卡,放在桌上。她脖子上的银汤匙项链轻轻晃动,她伸手按住。
这里面是原始文件,加密过的。密码是味耕堂1987
陈砚舟拿起存储卡,走到灶台边,掀开一块松动的瓷砖,下面藏着一个小铁盒。他把卡放进去,合上盖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
不是敲门声,也不是门铃声,而是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不快,但很沉稳。在门口停留片刻后,又渐渐远去。
陈砚舟没有动弹。
唐绾屏住了呼吸。
几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没有挂牌的车停在巷口。车门打开,两个便衣男子下车,其中一人举起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随后,他们朝着餐馆后门走来。
陈砚舟打开了门。
沈队让我们来接人。高个警员说,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唐绾站起身,把相机交给陈砚舟:别删,也别动原始数据。
明白。
她跟着警员往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明天见。
门关上后,陈砚舟重新拉好卷帘,仔细检查了锁扣。回到厨房时,锅已经凉了,他用抹布擦拭灶台,水龙头滴下两滴水珠。
他坐下来,凝视着那口空锅。
半小时后,手机响了。
是沈君瑶。
抓到了。她说,巷子对面楼顶有个狙击手,用的是麻醉枪。人已经控制住,身上搜出了打火机和汽油瓶,打算烧店灭迹。
陈砚舟了一声。
医院那边也行动了。沈君瑶继续说,院长正在办公室烧账本时被当场抓获。保险柜里有三百多万现金,还有境外汇款单。
证据够吗?
足够了。你提供的存储卡是关键证据,视频清晰,时间地点都很明确。纪委已经介入,这个案子要深挖到底。
陈砚舟站起身,把保温桶里的粥倒进泔水桶。
唐绾怎么样?
在安全屋,有人看守。她坚持要等到结果出来再休息。
让她睡吧。陈砚舟说,她撑不住了。
电话挂断后,他把碗洗干净,放回架子。抹布拧干,挂在水池边。灶台反复擦拭了三遍,直到光可鉴人。
手机再次震动。
显示是唐绾的号码,但声音很陌生。
一个男声说:你们赢不了的。
陈砚舟没有回应。
对方又发来一条:仁济医院的事还没完。
他把这条短信截图,转发给沈君瑶,随后拉黑了这个号码。
窗外,警车已经离去。巷子恢复了宁静,连风都停了。
他坐在操作台前,左手腕上的银汤勺轻轻碰触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哒。
这时,后门传来两下敲击声。
不是警员的暗号。
是三短一长。
他站起身,手摸向灶台下的刀柄。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还是三短一长。
他走过去,透过猫眼向外看。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低着头,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
陈砚舟没有开门。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贴在门上。
是医院的工作证。
姓名:周明远。
职称:主治医师。
科室:神经内科。
下方还有一行手写字:我有药库监控的备份,他们还没找到我。
陈砚舟拉开一道门缝。
男子把U盘塞进来,转身快步离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黑色,没有标签。
在放进灶台暗格前,他用打火机烤了烤外壳。
没有异常反应。
他将U盘与存储卡放在一起。
然后关掉了灯。
厨房陷入黑暗。
只有灶台上那把汤勺,还泛着微弱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