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吉吉微弱的喘息声和金属管道本身因温差发出的细微呻吟。管道外，那个压低的声音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等待着回应。
林辰的魂火高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局面。硬拼？对方既然能找到这里，必然有所准备，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人。逃跑？拖着受伤的吉吉，在人生地不熟的废铁镇，能逃到哪里？霍克和拉尔夫的势力盘根错节，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回去？听起来像是羊入虎口。但霍克亲信口中“转圜的余地”和“要事相商”，像是一线微光，尽管很可能只是诱饵。最关键的是，霍克提到了“下一轮比赛的对手”和拉尔夫的“邀请”，这说明谈判的议题是开放的，而他们急需的就是时间和破局的机会。那个藏在酒馆地窖的芯片，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但需要机会去拿。
赌一把！林辰下定了决心。他需要接近霍克，需要获取更多信息，也需要为潜入酒馆创造可能的条件。
他示意同伴们保持安静，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管道口，压低声音（模仿着骷髅特有的咔哒声）回应道：“我是林辰。霍克镇长……想怎么谈？”
外面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林辰先生明智。镇长希望能和您面对面，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关于邦克的鲁莽行为，他深感歉意，并且已经约束了邦克。至于拉尔夫先生那边……镇长认为，事情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各位现在还是代表废铁镇出战的‘重要资产’。”
“重要资产”这个词让林辰感到一阵恶心，但也印证了霍克目前确实还不想立刻失去他们这枚棋子。
“我们可以回去。”林辰说道，“但我们需要保证安全。另外，我们的地精朋友受伤很重，需要治疗。”
“当然！”外面的声音答应得很爽快，“镇长已经准备了临时的安全居所，比那个集装箱舒适得多。至于治疗……镇上有擅长处理机械创伤的医生，虽然收费不菲，但镇长愿意先为各位垫付。”
条件听起来相当优厚，但这更让林辰警惕。霍克下的本钱越大，所图必然也越大。
“好，我们跟你走。”林辰最终说道。
从管道里出来，外面站着两个僵尸，正是之前霍克派来“协助”他们的那两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态度还算客气。他们看了一眼被林辰扶着的吉吉，没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沉默地跟着僵尸，穿行在废铁镇迷宫般的小巷里，最终来到了一个相对偏僻、但看起来结实许多的金属结构建筑前。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废弃仓库，门口有两个改造骷髅守卫，看到带路的僵尸后，无声地让开了通路。
仓库内部被简单分隔成几个房间，虽然依旧简陋，但比那个漏风的集装箱好了太多，甚至有几张还算完整的金属床铺和一些基本的照明。
“各位暂时在这里休息。医生马上就到。”带路的僵尸说完，便退了出去，但林辰能感觉到，守卫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了外面。
很快，一个背着破旧医疗箱、半边脸是精密机械结构的僵尸医生走了进来，沉默地开始检查吉吉的伤势。他手法熟练地清理伤口，涂抹了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然后又给吉吉注射了一针淡蓝色的能量液。吉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下来。
“伤势稳定了，需要静养。”医生留下一些药物，简短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医生刚走没多久，霍克镇长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独自一人，没有带护卫。
“林辰兄弟，受惊了受惊了！”霍克一进来就热情地招呼，仿佛白天在酒馆里那个暧昧不明的镇长是另一个人，“邦克那个莽夫，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你放心，在废铁镇，只要我霍克在，就没人能动你们！”
林辰不动声色：“多谢镇长。不知道您说的‘转圜余地’是？”
霍克搓了搓手，他的机械义肢和血肉手掌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唉，拉尔夫那个家伙，就是太死板，一切都要按规章办事。”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不过呢，齿轮城邦的法规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对于……有特殊价值的人才，总是有特例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碎嘴一眼，继续说道：“下一轮擂台赛，你们的对手很不一般。是来自‘锈蚀船坞’的‘剥皮者’队，那帮家伙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擅长拆卸对手的零件，非常难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能赢下这场比赛，并且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我或许能说服拉尔夫，将碎嘴小兄弟的‘能力鉴定’延期，甚至……以技术合作的名义，在废铁镇本地进行，而不是去齿轮城邦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林辰心中冷笑。霍克的话术很巧妙，先是强调对手的强大，暗示需要依靠他霍克的“帮助”才能获胜并保全自身，然后画了一个“本地鉴定”的大饼，核心目的依然是控制和利用碎嘴的能力，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温和、更利于他霍克独自掌控的方式。
“镇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林辰谨慎地回答，“但拉尔夫先生的态度似乎很坚决。我们如何能相信您能说服他呢？”
霍克嘿嘿一笑，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拉尔夫不过是执行者，他上面还有更高层的人。而我霍克，在齿轮城邦也是有些关系的。只要你们展现出不可替代的价值，让我有足够的筹码去谈判，事情就有转机。毕竟，一个活着的、愿意合作的特殊能力者，远比一个被强制带走、可能产生抵触情绪的‘样本’更有价值，不是吗？这对齿轮城邦也是有利的。”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诱饵：“为了表示诚意，下一场比赛，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比如，关于‘剥皮者’队的详细情报，他们的弱点、惯用战术。甚至，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更‘精良’的装备。”
情报和装备？这确实是他们急需的。但林辰立刻意识到，这同时也是霍克加强控制的手段。用了他的情报和装备，就更难摆脱他的掌控了。
“我们需要商量一下。”林辰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当然！”霍克爽快地站起身，“你们好好休息，仔细考虑。明天早上，给我答复。记住，我们现在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仓库。
门被关上，仓库内再次陷入沉默。
“老大……嗡嗡……我们能相信他吗？”碎嘴怯生生地问。
“信他？除非我的骨头都烂成渣！”阿尔曼愤愤地说，“他不过是想换个方式把我们攥在手心里。”
艾克特却若有所思：“但他提供的情报和装备……确实能增加我们胜算。那个‘剥皮者’队听起来就很危险。”
墨菲斯小声说：“……他好像……不知道芯片的事情……”
林辰点了点头，霍克的表现确实像是不知道吉吉掌握了关键证据。这意味着他们还有一张暗牌。
“霍克不可信，但他提供的‘机会’我们可以利用。”林辰分析道，“我们需要他提供的情报来应对下一场比赛，也需要暂时稳住他，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的真正目标，是那个芯片！”
他看向脸色好转不少的吉吉：“吉吉，铁砧之心酒馆的地窖，有什么特征？守卫情况如何？”
吉吉挣扎着坐起来一些，低声道：“地窖入口在酒馆后厨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有活板门，平时锁着。钥匙……就是我给你那把。守卫……平时只有酒保偶尔下去取酒，但不确定霍克现在会不会加派人手……”
时间紧迫，下一轮比赛明天可能就要开始，拉尔夫给的期限像催命符一样。必须在比赛前，或者比赛后的混乱中，找机会潜入地窖！
“我们得制定一个计划……”林辰的魂火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然而，就在他们低声商议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仓库顶棚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一个极小的、如同苍蝇般的机械造物，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将仓库内的一切，无声无息地传递了出去。
远处，铁砧之心酒馆的一个隐秘房间内，税务官拉尔夫看着面前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和声音，机械义眼毫无感情地记录着一切。
“目标怀疑霍克的诚意，但有意利用其资源。提及‘芯片’、‘地窖’等关键词。疑似掌握敏感情报。建议：加强酒馆守备，将计就计，在交易完成后实施收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辰以为自己在谋划破局，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更冰冷的注视之下。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