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林一明和江晚晴还在观山市坐着公交车游览观山市的时候，刘慧的以女性的细腻想起了一个问题，她中午一到下班时间，就在银行柜台里摆出“暂停服务”的牌子，然后立即给林高新打电话。她这脑子，别处或许记不清，可跟儿子、前夫沾边的事儿，比账本还清楚。
电话接通，刘慧没绕弯子，直愣愣就问：“你这阵子给家里拾掇没？”林高新听到这一问，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咋了？好好的问这个干啥？”
“干啥？你赶紧去搞搞卫生！我还不知道你？半年没大扫除了吧？家里指定脏得没处下脚！”刘慧的声音拔高了些，银行里旁边柜台的小姑娘偷偷抬了下头，又赶紧低下去。她太了解林高新这德性了——没离婚的时候，让他扫地，他就扫能下脚的地方，茶几底下、沙发缝里，那都是“卫生死角特区”，拖个地能绕着椅子走，仿佛那些角角落落里藏着啥宝贝；离婚后更别提了，彻底放飞自我，半个月才拿扫帚划拉两下，地板是坚决不拖的，还振振有词：“家里就我跟一明俩大老爷们，能脏到哪儿去？”
林高新被说得没脾气，挠了挠头：“意思是……要搞次大扫除？”
“不然呢？”刘慧恨铁不成钢，“一明都带女朋友回家了！让人家姑娘看见家里跟狗窝似的，你还想不想抱孙子、续香火了？”
这话戳中了林高新的软肋，他琢磨了下，犯了难：“可我半年没大扫除了，一个人哪儿搞得定啊？”
“你傻啊？你们局里林主任不是有家政公司的电话吗？叫他帮你找俩保洁员过来，你在家泡杯茶看着不就行了！”刘慧说得干脆，“那些没用的瓶瓶罐罐、旧报纸旧衣服，别舍不得，让保洁员全扔了，给家里搞利索点，窗明几净的才像话！”
林高新连忙应下来：“行行行，我这就联系林敏。”
挂了电话，林高新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头有点暖。虽说跟刘慧离婚十七年了，可在儿子的事儿上，她从来没含糊过，比他这个监护人还上心。他知道刘慧这些年没再嫁，一个人独居，心思全扑在一明身上——上次一明感冒，她大半夜跑药店买退烧药，比谁都急。有时候林高新也琢磨，要是当年没离婚，日子会不会不一样？可转念又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这些也没用，只要儿子好好的，就行。
上午下班，林高新揣着钥匙往家走，越走越觉得刘慧说得对——得赶紧搞卫生，别让未来儿媳看笑话。打开家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旧书本的味儿扑面而来，他低头瞅了瞅地板，鞋印子叠着鞋印子，沙发上还搭着一明上次穿脏的外套。他走到一明房间门口，推开门一看，行李包没在，心里嘀咕：这小子又出车了？掏出手机给一明打了个电话。
此时的林一明正跟江晚晴坐在公交车的后排，窗外的风景从老城区的青瓦白墙变成了新开发区的高楼大厦，江晚晴正拿着手机拍路边的摩天轮，听见电话响，林一明赶紧接了：“爸，咋了？”
“你在哪儿呢？行李包没在家，又出车了？”
林一明笑了笑，凑到江晚晴耳边小声说了句“我爸”，才对着电话说：“没出车，出差了，过两天才回来。”
林高新“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嘱咐了句“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刚挂完，门铃声就响了——是林敏帮忙联系的保洁员到了。他赶紧下楼开门，俩保洁员背着大包小包的清洁工具，一进门就问：“林书记，您家主要想清洁哪些地方？”
林高新指了指客厅：“都搞，尤其是厨房的油污、窗户缝，还有我儿子那间房，都好好擦擦。没用的东西你们看着扔，别客气！”交代完，他就钻进厨房煮碗面条加俩鸡蛋算一顿简单的午餐。
面条刚煮好，客厅里就传来了扫地的声音、擦玻璃的“哗啦”声。林高新端着碗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偶尔抬眼瞅一眼保洁员干活——别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茶几底下的灰尘都用小刷子扫出来了，窗户擦得透亮，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窗台缝里的污垢，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下午他干脆没去单位，就在家盯着，有时候看见保洁员收拾一明的书桌，还会凑过去说：“这个笔记本留着，那几本旧练习册扔了就行。”偶尔也会自己动手，把阳台堆着的旧纸箱捆起来，送给保洁员卖废品。
忙忙碌碌一下午，等保洁员走的时候，家里彻底变了样——地板亮得能反光，沙发摆得整整齐齐，窗户透进傍晚的夕阳，连空气里都没了之前的杂味儿。林高新满意地转了两圈，心想：这样等一明带女朋友回来，总不至于丢面子了。
今晚晚上九点多，林高新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一明发来的微信。他点开一看，是张照片——照片里光线有点暗，像是在动车上，一个女孩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眼睫毛长长的，嘴角微微翘着，看着特别恬静。林高新心里一动，刚想打字问“这是谁”，手指还没按下去，一明的消息又发过来了：“爸，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快回到观山市了，就是上次跟你说的，湖南常德的，在酒店工作的那个。”
林高新盯着照片，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沙发上。他赶紧回复：“她姓啥？”
“姓罗，叫罗依。”一明很快回了消息，还加了个笑脸，“咋了爸？”
林高新盯着“罗依”这俩字，又反复看了看照片，手指有点发颤。他想了半天，才在键盘上敲了“没什么”三个字发过去，可心里头却跟翻江倒海似的，一点都平静不下来。
这女孩……太像江如月了。
十七年前，他在高峰林场工作的时候，江如月是林场的财务人员，梳着马尾辫，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跟照片里的罗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睡着时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林高新把照片放大，盯着女孩的眉眼、鼻子、嘴巴，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看怎么像。他甚至想起了当年的事儿——那时候他还没离婚，就爱上江如月了，也得到了江如月的身体，后来她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为理由就突然辞职了，之后就断了联系。这十七年，他经常还会想起她，有时候在街上看见跟她有点像的女孩，都会忍不住多瞅两眼，他也曾努力地寻找过她，可是她辞职之后就从此下落不明。
看到罗依的照片，他立即感到心慌，因为十七年来，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像江如月的女人。
命运咋这么会捉弄人呢？他找了十七年的人，没找到，结果儿子居然带了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回来，还成了女朋友？
林高新越想越乱，手里的手机都攥出了汗。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江如月会不会改了姓名了？要是罗依真的是江如月，那可咋整？等一明带她回家，俩人四目相对，认出来了，那得多尴尬？儿子的婚事还能成吗？就算不是江如月，长得这么像，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心里能踏实吗？
他又想起刘慧——这事儿能跟刘慧说吗？肯定不能，刘慧本来就对他当年跟江如月的事儿有点捕风捉影，要是知道一明的女朋友长得像江如月，指不定得咋想。跟一明说？更不行了，一明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他跟江如月的事儿，跟他说了，他也未必懂，还可能瞎琢磨。
林高新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昨天下午搞过卫生后，客厅里干干净净的，地板亮得能照见他的影子，可他一点都没心思欣赏——下午还觉得这大扫除搞得值，现在却觉得这干净的屋子，反而让他心里更慌了。
他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晚风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楼下的路灯亮着，偶尔有汽车开过，车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光。林高新掏出烟，点了一根，猛吸了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盯着罗依的脸。真的太像了……像到世上找不出第二个人了，难道这个叫罗依的女孩就是江如月本尊？
林一明带湖南的女朋友回来给他和刘慧见面，这本是件很开心很喜庆的事情。可是，林高新却开心不起来，想到江如月就是罗依，罗依就是江如月这个事情，他淡定和欢喜不起来了。他慌张地继续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面对。
江如月，这个他苦苦寻觅，一直等待了十七年的女孩啊，难不成她今晚真的就来到她家里？如果两者同为一人，那他真的无法去想象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