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渊（五十四） 残局与暗
裂缝狭窄，仅容侧身通过。岩壁粗糙，摩擦着道一早已破损的衣衫和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咬紧牙关，一点点向外挪动。
微弱的光线从另一端透入，带着外界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耳边隐约传来风声，以及……若有若无的斗法余波和修士的怒喝？
外面还有人？战斗还未结束？
道一心中一凛，动作更加谨慎，《敛息诀》运转到极致，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终于，他挤出了裂缝。刺目的天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他身处龙煞谷边缘的一处陡峭岩壁中段，下方是乱石嶙峋的谷地。放眼望去，谷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法术轰击留下的坑洞、焦黑的痕迹以及碎裂的岩石。几处地方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煞气漩涡。
而在数百丈外，靠近原先进谷方向的区域，零星的法术光芒仍在闪烁，伴随着几声充满不甘与愤怒的厉啸。
道一伏低身形，藏身于一块山岩之后，凝目望去。
只见场中仅剩寥寥数人还在对峙。万宝楼的铁山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垂下，但依旧如同一座铁塔般护在脸色苍白、气息萎靡的钱富贵身前。他们对面，则是两名同样带伤的黑煞门弟子，眼神凶狠，却透着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更远处，青丹阁的周显不见踪影，不知是死是逃。韩立和其他散修也杳无踪迹。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法器和焦黑的尸块，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那头地龙蜥……道一目光扫视，并未发现那庞大妖兽的踪影，只在战场中心看到一个巨大的、如同被犁过的深坑，周围岩石呈放射状碎裂，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妖气。看来，那畜生要么是被击退，要么是追杀其他人去了。
此刻，场中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铁山！钱胖子！地元果和煞髓已被尔等所得，何必赶尽杀绝！” 一名黑煞门弟子嘶声吼道，手中紧握着一柄布满裂纹的鬼头刀。
钱富贵咳嗽两声，抹去嘴角的血沫，胖脸上挤出一丝冷笑：“嘿，赶尽杀绝？若不是铁山兄弟拼死护持，老夫早就被你们和那姓周的杂碎撕碎了！现在想讲和？晚了！”
铁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整着呼吸，仅存的右拳缓缓握紧，土黄色的灵力开始凝聚。他的意思很明显。
那两名黑煞门弟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与狠戾。
“跟他们拼了！”
两人同时暴起，燃烧精血，化作两道乌光，分别扑向铁山与钱富贵！竟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铁山怒吼一声，不退反进，一拳轰出，拳风凝实如巨锤，迎向其中一道乌光。钱富贵则脸色一变，慌忙祭出一面小巧的龟甲盾牌，挡在身前。
“轰！”“咔嚓！”
剧烈的碰撞声与法器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铁山与那名黑煞门弟子硬拼一记，两人同时吐血倒飞。而钱富贵的龟甲盾虽然挡住了另一人的亡命一击，却也灵光尽失，碎裂开来，残余的冲击力将他再次震飞出去，重重落地，不知死活。
那名攻击钱富贵的黑煞门弟子，也在反震之力下踉跄后退，气息愈发衰弱。
道一在远处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修真界的争斗便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打算，无论是万宝楼还是黑煞门，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他现在状态极差，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安全地方疗伤，并处理那滴来之不易的地脉煞髓。
他悄然移动，准备从岩壁另一侧，绕开这片残局区域。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了战场边缘，一处被碎石半掩的角落。
那里，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从其残留的服饰碎片看，正是青丹阁的周显！他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贯穿伤，焦糊一片，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不甘的神色，显然死得极为凄惨。
但吸引道一目光的，并非周显的尸体本身，而是他那只紧握的、焦黑手掌中，露出的一角非布非帛的暗黄色卷轴。那卷轴似乎材质特殊，在如此激烈的战斗和火焰灼烧下，竟保存了下来。
能让周显临死都紧握的东西……
道一脚步一顿，心中念头飞转。周显出身青丹阁，身上或许带有丹方、秘术，或是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尤其是，可能关乎青丹阁后续的动向，或是……楼兰古城的线索？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场中情况。铁山与那名黑煞门弟子两败俱伤，倒地喘息，一时难以动弹。钱富贵昏迷不醒。另一名黑煞门弟子也伤势沉重，正警惕地看向铁山的方向。
机会！
道一不再犹豫，身形如同鬼魅般从藏身处掠出，并非直线冲向周显尸体，而是借着地形的掩护，迂回接近。他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将潜行发挥到了极致。
数十丈的距离，瞬息即至。
他来到周显尸体旁，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掰开那只焦黑僵硬的手掌，将那暗黄色卷轴取出，看也不看便塞入怀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然而，就在他得手准备再次隐匿的瞬间——
“谁？！”
一声惊怒的厉喝从侧面传来！
是那名伤势稍轻、正警惕四顾的黑煞门弟子！他恰好转头，看到了道一从周显尸体旁起身的模糊身影！
道一心中暗骂，反应却快到了极致！他根本不做任何解释或停留，身形猛地向侧后方暴退，同时右手一挥，最后几张低阶符箓——几张缠绕符和迷雾符被同时激发！
“嗖嗖嗖！”
藤蔓虚影凭空出现，缠向那名黑煞门弟子，同时灰白色的浓雾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找死！” 那黑煞门弟子又惊又怒，挥刀斩断藤蔓，却被迷雾所阻。
而道一，已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头也不回地向着龙煞谷外围，疾驰而去！将身后的怒骂与残局，彻底抛却。
他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消化此行所得，以及……面对可能随之而来的、青丹阁的麻烦。
坠龙渊之行，暂告一段落。但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