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淡薄的微光,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艰难地透过宸阳殿那雕花繁复的窗棂,洒落在殿内冰冷的砖石之上。
武德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早早便端坐在御案之后。
满心的烦躁,案几上摊放着的几份边关军报,上头的字字句句,都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传讯的小吏“扑通”一声跪地,身形抖如筛糠,磕磕绊绊地禀报道:“陛下,玉琼国元帅放言,斥责我螭国毫无诚信可言。”
“两国白纸黑字约定好的事宜,我方竟公然背约,全然没将约定当回事。那送去玉京国和亲的,不是他们指定的人。”
“如今他们发现,送去的竟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玉琼国说这是奇耻大辱,是咱们把他们当成了任人戏耍、懵懂无知的稚子!”
小吏咽了口唾沫,额头上冷汗涔涔,继续哆哆嗦嗦地说道:“玉琼国元帅已然下令,要让螭国为这背信弃义之举付出惨痛到无法估量的代价。”
“此刻,他们的大军已然压境,看那阵仗,战争一触即发啊!玉京国此番蓄意突袭,还兵分三路进犯。”
“咱们螭国守边的将士毫无防备,兵力悬殊得厉害,已然……已然溃不成军。如今敌军势如破竹,正长驱直入,眼看着整个螭国要危在旦夕了!”
武德皇帝原本还强忍着怒火,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听到此处,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那力道震得桌上的茶盏都晃了几晃。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形此刻仿若被彻底激怒的战神,怒目圆睁,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周遭一切都焚烧殆尽:“朕数月前便三令五申,下令整饬边防!加固城防、增派兵卒,桩桩件件都叮嘱得明明白白,怎的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那些个守将,平日里领的军饷都喂了狗不成?光拿钱不办事,养他们到底有何用!”虽说皇帝气势汹汹,可仔细瞧去,他那微微颤抖的袍角,却悄然泄露了心底难以掩饰的惊惶。
众臣低垂着头,噤若寒蝉,殿内安静得只剩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武将们暗自腹诽,心中满是委屈与愤懑。边境苦寒之地,士卒们缺衣少食,饷银还常被层层克扣,到手的不过寥寥。
军备更是多年老旧未换,刀枪都钝了、铠甲都破了,拿什么去抵挡玉京国那些装备精良的精锐之师?
每次上书求拨饷银、求换军备,都如石沉大海,上头要么推诿,要么敷衍,如今出了事,却全怪到武将头上。
有些大臣目光闪烁,心思全然没在战事上,都在盘算着自家的得失。这局势一乱,自家的田产、商铺会不会受波及?家族在朝中的势力能不能保住?没人敢率先出声,生怕引火烧身。
“孤接连下旨,令周边诸军速速驰援,为何至今不见动静?”
皇帝的怒吼裹挟着盛怒与焦急,在大殿内不断回响,却如泥牛入海,无人应答,唯有死寂缓缓蔓延开来。
许久,才有个老臣颤巍巍地出列,缩着脖子,嗫嚅道:“陛下,许是……许是军中信使路途受阻,这兵荒马乱的,消息未及传达也说不定。再者,各军或有自身难处,调防、补给诸事繁杂,一时难以成行。”
“放屁!”皇帝瞬间爆了粗口,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那老臣,身子因愤怒而前倾。
“国之将倾,火烧眉毛了,他们还顾念那些琐碎!平日里养尊处优,尽享荣华富贵,战时却畏缩不前,毫无担当!朕要这满朝文武何用!都给朕送去战场喂刀,看他们还敢这般推诿扯皮!”
皇帝话音刚落,内监匆匆而入,脚步慌乱。
他呈上一道急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陛下,沧洲……沧洲起了起义军。那些乱民大放厥词,说陛下……说陛下不作为、昏庸无能,如今他们已在当地攻城掠地,掀起内乱,局势愈发不可收拾了!”
听闻此言,皇帝身形一晃,仿若遭受重创,眼前一阵发黑。
他怎么也想不到,外患未除,内乱又起,这螭国的江山,难道真要在自己手中摇摇欲坠了?
朝堂上瞬间一片哗然,大臣们面面相觑。
武德皇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形晃了晃,无力地瘫坐回龙椅,满心悲凉与愤懑。
想他登基以来,殚精竭虑,平衡朝堂、谋划民生,怎落得这般内忧外患境地?
那些将领,受国恩多年,竟置家国于不顾。民间百姓,也被煽动误解,视他为昏君。
下朝后,武德皇帝身着绣龙的锦袍,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袍角随着他急促的脚步翻飞,恰似他此刻紊乱的心绪。
飞龙卫从阴国公阴昌年的府邸匆匆赶回,一番密谈后,终是通过阴昌年,从其他武将那儿又调遣了一批精锐士兵,星夜兼程赶往那岌岌可危的边境,指望能为那风雨飘摇的防线添几分助力。
阴震烨与裴兆霖,受了皇命,奔赴另外两处吃紧之地。
而自己虽贵为天子,在这等兵荒马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之际,手头没个实打实的把柄。
调遣兵马还得依仗阴家老爷子阴昌年的威望与人脉,这皇权,仿若被无形的丝线缚住,伸展不开。
谁料,不过短短两日,加急军报再度如催命符般闯入皇宫。
“陛下,玉琼国那帮蛮子来势汹汹,已连破我朝几处城池!”传报的士兵满脸疲惫与惊惶,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