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楚飞凡披着一件外套,头发半干,随意地用毛巾擦拭着,掀开浴室帘子缓步走出。
他的身影一出现,便吸引了寅礼的目光。
寅礼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状立刻快步迎上前,将手中的水递过去,语气温柔却不失关切:“飞凡少爷,您还好吗?”少年接过水,神情间透着些许不解,眉头轻皱:“什么?”
寅礼略显尴尬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一边替他继续擦头发,一边赔着笑解释道:“您不是最受不了热气吗?看您洗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闻言,楚飞凡垂眸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秒表计时赫然停留在一个多小时——确实比平常洗澡花费的时间长了许多。
他抬起头,注视着寅礼那双仍带着担忧的眼眸,语气冷淡却隐含一丝无奈:“是西斯年那家伙洗得太慢了。”
话音刚落,周铮穿着睡衣,嘴里嘟囔个不停,满脸怨气地走了出来。
寅礼连忙端上另一瓶水,浅笑着问道:“阿铮,感觉怎么样?”
男人一听,眼眶竟红了,泪水直往下掉,委屈巴巴地哭丧道:“我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诶?”寅礼愣住。
周铮愤愤地撩开睡衣的一角,露出胳膊上的大片红肿,“你们看看,他都快把我搓破皮了!”
此景让寅礼忍不住哈哈大笑,叉腰调侃道:“分明是你嘴硬,人家问你疼不疼的时候,偏要说‘再用力点’,这下遭报应了吧?”
被戳穿心思的周铮顿时涨红了脸,赶紧岔开话题,望向窗外的夜色:“董事长还没洗好吗?”
“他才刚开始呢。”寅礼答道。
“啊?”周铮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整。他低声嘀咕起来:“都这么晚了,等他洗完,得几点才能回去睡觉啊……”
楚飞凡双手抱胸,唇角微扬,冷冷嘲讽道:“平时看你打游戏能折腾一整夜,怎么,现在轮到等人就等不了了?”
周铮一怔,撇了撇嘴,随即径直走向浴室帘子前,提高嗓门喊道:“董事长!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您快点洗吧!”
浴室内传来轻微响动,似乎加快了些许节奏。
片刻后,西斯年简单处理完剩下的步骤,迅速穿上衣服拉开帘子走出来。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楚飞凡身上,笑容温和:“这次体验如何?”
寅礼站得笔直,嘴角扬起礼貌的弧度:“确实不错,不过还是习惯一个人洗。”
与此同时,周铮关掉手机屏幕,拉起寅礼的手催促道:“好了,人齐了,快回去吧,我快困死了。”
凌晨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零星几辆车驶过。
与另外三人不同的是,楚飞凡除了身上的睡衣外,特意披了一件外套,显得格外讲究。
他们则毫无顾忌地裹着单薄睡衣站在寒风中。
一阵冷风掠过,三人的身体同时一颤。
楚飞凡双手抱胸,嫌弃地看着他们,无奈地皱眉:“你们三个就这样穿着睡衣跑出来,不嫌丢人吗?”
周铮搓着手快速打开车门,理直气壮地笑道:“飞凡少爷,这话您没听过吧?‘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楚飞凡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应,径自坐进后座,双手抱胸,态度清冷。
其他人叹了口气,纷纷上车。
引擎启动,车辆驶入夜色之中。
一路上,周铮哈欠连天,好在并未遇到交警检查。
抵达医院时,楚飞凡提着自己的新衣服率先下车。
寅礼递给他洗漱包,温柔一笑:“董事长、飞凡少爷,我和阿铮先回去了。”
西斯年点点头,随手关上车门,挥了挥手指:“嗯,路上小心。”
寅礼关上车窗,扭过头,却发现坐在主驾驶座的男人已然陷入了沉睡,轻微的鼾声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分外清晰。
“阿铮,在车里睡会着凉的。”他伸手轻轻晃动周铮的肩膀,低声劝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关切。
少年刚要开口提议回病房对付一晚,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巧路过刚下夜班的时乐。
他打开车门,摘下墨镜,快步跑向寅礼,嘴角扬起一丝兴奋的笑意:“原来我没看错,真的是师父。”
“嗯,好久不见,阿乐。”寅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间透出些许轻松。
“师父,这大晚上的,你们怎么还在外面啊?”
时乐的目光越过寅礼,落在后座那张因醉意或疲惫泛红的脸颊上,略显疑惑。
寅礼挠了挠头,苦笑道:“董事长身体不舒服,又想洗澡,我们就带他一起出来了。”
时乐皱眉看向西斯年微颤的身影,疑虑更甚:“若是发烧感冒的话,洗澡可不是个好主意。”
“不,我不是感冒,是…呃…”西斯年张了张口,目光与他对视,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彼时,楚飞凡转身离去,声音冷淡而低沉:“够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时乐的视线扫过少年单薄的背影,暗自握紧拳头。
“飞凡少爷,你别这样。”
少年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周铮不是睡着了吗?既然时医生在,你直接跟他一起回去不就行了吗?这也需要人教?”
话音未落,时乐迅速拉开车门,笑道:“那师父坐我的车回去吧,至于周先生,只能把他抬出来了。”
寅礼的视线扫过上司。
没有命令,他不能擅离岗位。
面对上司忽冷忽热的态度,寅礼早已习惯,但依旧感到无可奈何。
不过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他与西斯年合力,成功将熟睡的周铮搬到时乐车上,自己则来到另一边的车门。
“那么,楚少、西董,我们先回去了。”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楚飞凡弯腰拾起地上的洗漱包,一声不吭地朝病房走去。
西斯年急忙追上前,笑着问道:“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少年顿住脚步,冷冷吐出一字:“什么?”
西斯年扭捏地低下头,声音柔软得像一团棉花:“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能打几分?”
少年翻了个白眼,懒得回应。
病房内,楚飞凡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西斯年坐在沙发上,晃着双腿催促道:“飞凡,你快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不让你睡觉!”
楚飞凡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要发疯别拉着我一起,我没闲心陪你闹。”
西斯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忽然变得委屈,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哽咽道:“我给你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难道在飞凡大少爷心里,一分都得不到吗?”
少年实在受不了他这副装可怜的模样,捂着额头叹气:“你他妈真是够恶心的。”
“我不管!今天你若不说,我绝对不让你休息!”
西斯年态度坚决,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眼看对方真的打算耗下去,少年深吸一口气,语气软化了几分:“9.5吧?——”
话音刚落,西斯年立马松手,站起身来,得意地往床边走,嘴上还不停念叨:“原来我今天的表现在你眼里竟然值9.5分,只差0.5就满分了!”
站在沙发旁的楚飞凡尴尬至极,恨不得用脚在空中抠出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他怎么会妥协?
“对了,今晚你睡床吧,天有些凉,睡沙发容易感冒。”
少年双手抱胸,冷哼道:“西斯年,你竟然担心掌管冬季主宰的人会感冒,你是不是洗澡把脑子给洗傻了?”
“关心你一下还需要被这么数落吗?”西斯年委屈地嘟囔着。
少年嗤笑了一声,躺倒在另一旁的沙发上,语气冷漠:“你若真关心我,就好好当我的‘床搭子’,其他的事,别多说,也别参与。”
西斯年跪坐在沙发旁,垂眸凝视着他,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弧度:“今晚…需要吗?”
少年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斩钉截铁地答道:“不需要!”
西斯年无奈地笑了笑,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轻轻盖在楚飞凡身上,随后爬上病床,伸手关掉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静谧,只有窗外月光洒下的银辉,映照着他们各自不同的睡姿与心绪。
另一边,亿戍公司的技术室内,达娜站在电脑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眉头紧锁。
虽是冬季,但她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忽然,一杯半满的温水出现在她的左手边。
达娜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身旁的人将水杯递到她面前,又抽出一张纸巾,绅士地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随后笑道:“你不也一样没睡?”
达娜捧着水杯,目光落在他温润的动作上,思绪仿佛回到了曾经恋爱的时光。
然而,她迅速握紧了杯子,偏过头,嗓音低沉道:“元乐,我希望你能回来,也很欢迎你。但如果你不是以‘财务总监’的身份,我会比任何人都高兴。”
丁元乐收回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垂眸轻笑道:“技术总监这是笃定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夺回一切?”
“难道不是吗?”达娜反问。
“我好不容易从这个火坑跳出来,怎会愿意重蹈覆辙?”他低垂眼帘,眼底似有万千情绪涌动,“虽然现在的西氏已经大不如前,但潜在的危险依然存在。”
达娜微微一怔,诧异道:“所以你…并不打算回归,是吗?”
丁元乐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我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牢笼?”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背,眉眼间多了一抹黯淡,语气平静而疏离:“尽管四处流浪的日子并非事事顺遂,但我很开心。即便偶尔遇到反噬,也总好过被‘圈养’,或是陷入‘自相残杀’的泥潭。”
达娜抿了抿唇,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声音微不可闻地喃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觉得如今的日子幸福且满足,我绝不多说一个字;但如果你想回来,我会告诉西斯年。”
丁元乐托着下巴,目光深邃地望向达娜身后空荡荡的房间,讥诮一笑:“即便我回来,那个位置也不会再复原了。我拼命争取到的一切,就这么轻易被卓凡取而代之。”
达娜的手指微微收紧,抬眸警惕地注视着他。
“不过,我丁元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他凭自己的努力赢了我,我就该让位。”
闻言,达娜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丁元乐没有记恨卓凡。
还好,他并非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卓凡胜得光明磊落,作为曾经的首领,输在外人手中,退位离开本就是理所当然。
“话说回来,你这么晚还不休息,究竟在编写什么?”
“是小飞凡要研制的新品,他让我今晚必须完成设计方案,明天晨会时就得交上去。”
丁元乐玩味地勾起唇角,笑道:“首席技术总监的地位何时变得如此卑贱了?”
达娜趴在桌上,慵懒地回应:“你懂什么?那孩子是卓凡离开后接替的人,与卓凡的地位平起平坐。若不是他只有11岁,我们早该公布他的身世,也不会让那个医生误以为卓凡回来了。”
“11岁?”丁元乐语气中透着几分兴趣。
“嗯,不仅如此,他还继承了大少爷的冰属性。”
闻言,丁元乐迅速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达娜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收起了笔记本,起身淡淡道:“确实很晚了。你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样,没人住过。走吧。”
男人依旧沉浸在思绪中,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催促。
达娜无奈,只好关灯,一把将他拽起。
医院神经内科的诊室里,医生将检查报告单轻轻放到桌上,语气温和而平静:“是思念过度引发的睡眠障碍。”
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椅背上低垂着头的伴侣身上,声音微不可闻地喃喃:“思念吗?”
“情况不算太严重,我给你们开些药吧。”医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接过药单,向医生道谢后,伸手拉起伴侣离开了诊室。
拿完药开车回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
直到抵达庄园,中年男人才松开了她的手。
“阿鸣,我…”中年妇女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唇微启,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老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低声问道:“芳馨,你是不是在想我们的孩子?”
被戳中心事的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黯然:“天底下哪有母亲会不思念自己的孩子呢?”
听罢,老人缓缓收回手,垂下眼眸,似乎陷入了一瞬的挣扎与思索。
片刻后,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朝庄园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既然你想那孩子了,那我就带你去找他啊。”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他们认识你吗?”她的声音透着些许犹豫。
“放心吧,我和他们的父母也曾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往,他多少会念些旧情的。”话间,他的眼中已多了一丝久违的神采。
听到这里,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两人相携而出,脚步比来时更加急促地朝他家赶去。
丧葬馆主卧的房间内,冥枭弯下腰,将地面上散落的用过的针管与几支空安瓿瓶拾起,随手丢进垃圾桶,随后轻轻抚过面前人的脸颊,指尖划过一丝冷意。
“哒哒哒——”寂静的空间中,由远及近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如同夜幕下逐渐逼近的钟摆。
墨清快步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低声道:“哥,他们来了。”
冥枭收回手,唇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漫不经心:“果然,他们还是来了。”
“哥……”墨清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口。
冥枭转身,步伐轻缓,微微侧目看向弟弟,嗓音低沉而柔和:“走吧,一起去迎接客人。”
两人并肩走到外厅时,一对中年夫妻正伫立门前。
男人双手叉腰,神情阴沉,身旁的妻子则面色苍白,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
冥枭站在台阶上,嘴角扬起几分玩世不恭的弧度,语调轻松得像在推销商品:“欢迎光临小店,本店棺材量身定制,款式多样,主打独一无二。二位是为谁选购?需要什么风格的?”
那男子冷哼一声,眉宇间满是嘲讽:“冥枭,别装模作样了。你心里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也明白我们的身份,何必故作陌生?”
冥枭收敛了笑意,眼神骤然变得深邃,他微微颔首,语气低沉却透着几分戏谑:“抱歉,前前代楚家家主——楚铭先生,还有您的夫人郭芳馨女士;真是许久不见。”
“不知你们二位大驾光临寒舍,是有何事?”
“少说这些客套话。”楚铭咬牙切齿地打断,拳头攥紧,指节泛白。
冥枭悠然直起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触下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对方:“不过,我确实有些好奇,您二位突然造访寒舍,究竟所为何事?”
楚铭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怒火:“冥枭,你敢说你不知道?”
冥枭与墨清短暂对视,随即展露一抹浅笑,语气懒散:“小的确实不知。”
“把那孩子交给我们。”楚铭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目光锐利如鹰隼。
冥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眼中却藏着一抹冷意:“哦~原来二位是为了前代楚家继承人,阿夜先生而来啊。”
“没错,那孩子不该继续留在你身边!”楚铭厉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闻言,冥枭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嗓音低沉如雷鸣:“那可真是很遗憾,也很抱歉。虽然您是阿夜的父亲,但我仍旧无法将他交给您。”
楚铭猛地一步上前,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冥枭抬起头,目光坚定,毫无退缩之意:“我说,您虽然是阿夜的父亲,但我仍然不会把他交给您。”
一旁的郭芳馨终于按捺不住,她快步走到冥枭面前,泪水滑落脸颊,声音颤抖:“是我…是我太思念我的孩子了,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墨清闻言,顿时冷笑出声,眼底满是不屑:“我呸!还说什么思念自己的孩子,我看你根本就没拿楚先生当亲生骨肉看待!”
他指着郭芳馨怒骂,“楚先生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你们两个!”
“阿清,住嘴!”冥枭厉声打断,语气中带着警告。
墨清狠狠闭上嘴,但眼中的怒火仍未熄灭。
然而,郭芳馨却顾不上这些,她急切地抓住冥枭的袖口,声音带着哭腔:“小夜…我儿子他到底怎么了?”
冥枭垂下眼帘,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二十年前,你们抛弃了年仅十二岁的阿夜。当他回到家时,没有找到你们的身影,只看到满地的血迹。他疯了一样找遍宅邸每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你们。从那天起,他便陷入深深的自责,从此患上了严重的睡眠障碍。”
郭芳馨身体微微一颤,声音哽咽:“你是说…我的孩子…因为我们的离开患上了睡眠障碍?”
“不仅如此。”冥枭的话语冰冷而残酷,“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最顶尖的药物都无法让他入睡。唯有音乐——一种极其精准、不能有丝毫偏差的旋律才能让他勉强进入睡眠状态。一旦音节稍有失误,不仅毫无作用,还会带来新的痛苦。”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这种状况延续至今,他已经放弃寻求帮助,只能凭借意志硬撑下去。”
郭芳馨脸色惨白,泪水止不住地涌出:“他小时候明明那么喜欢听我弹琴…六岁生日那天,我哄他入睡时弹奏的曲子,难道真的成了他唯独能够怀念我们的方式吗?”
冥枭低声叹息,语气复杂:“不错。当初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将死去的阿夜复活,我以为可以解决他的问题,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如今,他依然饱受失眠折磨,甚至出现了令人痛心的自残倾向。”
“什么?自残?”郭芳馨猛地退后半步,声音陡然拔高,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绝不可能!“楚鸣再也忍受不住他们在那胡编乱造,厉声喊道:“他明明是个懒散又随性的人,他怎么会因为我们就变成这样?你在骗我们!”他死死瞪着冥枭,双拳紧握,
墨清再也忍耐不住,当场爆发:“你说话注意点分寸!什么叫骗你们?我们有什么理由欺骗你们?”
郭芳馨泪流不止,双手捂住嘴巴。
楚鸣也不可置信的喃喃重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他了…他绝对不会…”
冥枭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却又很快被冰冷取代。
“或许,二位该问问自当年的选择,是否值得后悔。”他心中默想着。
冥枭冷冷开口,打断了对话:“楚先生。”
他抬眸看向对方,眼中似有波澜掠过,冥枭轻叹一声,补充道:“你明明知道,阿夜是历代楚家继承人中最特别的一个,可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将他的成长硬生生拔苗助长,甚至导致他患上了严重的睡眠障碍。”
“你说得没错…”楚鸣低头捂住胸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从灵魂深处挤出,“我确实做了让人难以原谅的事,但我的初衷,从来都是为了他好。”他看向冥妻子,目光冰冷,愤恨道:“作为楚家的长子,未来那个地位的后继继承人,注定不能属于一个懒散随意的人。否则,他迟早会死在半路上。”
楚鸣语气坚定,却透着无法掩饰的疲惫,“这个道理,我早早告诉过他,可他执迷不悟,逼得我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逼迫他成长。”
“可您是否忘记,您当年继承楚家的时候,又是在什么年纪?”冥枭直视着他,目光如刀般锋利,“至少,您已经成年了吧?”
楚鸣身躯猛地一震,嘴唇微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郭芳馨早已泪流满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几近绝望地望向冥枭,声音颤抖、嘶哑,带着浓浓的祈求之意:“冥枭先生,我不奢求您的谅解。但小夜是我的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即便不能带他离开,至少……至少让我再见他一面吧。”
冥枭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应允。
四人急匆匆赶到楚夜的房间,还未等冥枭嘱咐些什么,郭芳馨便已冲到床边。
望着昔日那个开朗阳光的少年,如今蜷缩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玩偶,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似乎下一秒就要坠落下来。
郭芳馨心痛至极,忍不住俯下身,伸手替他拭去眼泪。
“妈…妈……”楚夜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唤住了郭芳馨的动作。
她愣住,指尖停在半空,喉咙哽咽地唤出一句:“小夜……”
冥枭皱眉跨步上前,在郭芳馨面前停下。
他眉眼间显出几分不耐,嘴角勾起一抹虚伪的笑容:“阿夜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最小的孩子也已经十一岁了,他早已足够成熟,不需要再依赖母亲的庇护。”
郭芳馨缓缓收回手,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我错过了他的少年时代,那么往后的日子,哪怕是半秒钟,我也不会再错过。”
一旁,楚鸣倚靠在墙边,双臂环抱胸前,眉头紧锁,低声问道:“你想回到他身边吗?”
郭芳馨站起身,直勾勾看向自己深爱的男人,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那复杂而隐忍的表情,却已然透露了一切——她想回到楚夜的身边。
冥枭垂下眼帘,缓缓蹲下身,指尖轻柔却带着几分心疼地抚过楚夜的脸颊。
他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嗓音低沉却不容拒绝:“楚鸣先生,借一步说话如何?”
楚鸣的目光在楚夜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子,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屋外,月光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冥枭望向楚鸣,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试探与锐利:“楚先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楚鸣沉默了一会儿,眉宇间隐约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我是因为妻子身体不适才来找他…若非如此,我绝不会踏入这里一步。而且,二十七年前的事…”他的话未说完,却已然透露出深藏多年的无奈和沉重。
“楚鸣先生,有些事情其实不必遮掩。”冥枭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暗含锋芒,“我也实话直说了吧。你们并没有死,这一点我很清楚。今晚会遇见你们,我早有预料。”
楚鸣闻言,眼神顿时闪过一丝慌乱,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而冥枭则低声笑了,那笑声中夹杂着些许嘲讽:“死神的工作就是掌管人类的生死簿。当我在名单上始终找不到你们的名字时就已经明白——你们不过是选择了隐匿,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罢了。”
“没错,”楚鸣终于承认,声音坚定,但眼中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愧疚,“为了让楚夜能够真正成长,我们躲到了一个他永远猜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所以,楚先生,”冥枭收敛了笑容,目光如刀般直视对方,声音低沉而郑重,“我今天把话挑明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让阿夜回到你们身边。他花了那么多年才勉强接受了你们‘不在’的事实,这样的伤痛,不该再被撕裂。所以我恳请您,像过去这些年一样,继续远离他的生活,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楚鸣低头沉默,似乎陷入了深思。
这时,墨清将郭芳馨扶到他身旁,拍了拍手,冷声开口:“时间不早了,该见的也见过了,该确认的也确认了。请回吧,别再打扰楚先生休息。”
话音落下,兄弟二人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楚鸣回过神来,动作轻缓地将外套披在妻子肩上,柔声道:“时间确实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嗯。”郭芳馨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目光却仍恋恋不舍地望着屋内。
二人离去时,冥枭已躺在楚夜身侧的小床上,神色温柔地对着他的睡颜。
“哥,接下来怎么办?”他低声问。
“还能怎么办?”冥枭闭了闭眼,眉宇间掠过一抹疲惫,但语气依然坚决,“当然是尽快找到能让阿夜好好休息的办法。”
“他们就那样不管了?”墨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几分疑惑。
“为什么要管?他们毕竟是阿夜的父母,等阿夜的身体完全恢复,就算我们不说,他也一定会选择回到祖宅。”冥枭的回答平淡得没有波澜,像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我明白了。”墨清应道,语气中多了一份复杂的释然。
另一边,匆匆赶回庄园的楚家夫妇并肩躺在床上,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
“那孩子都见过了,你还睡不着吗?”楚鸣的嗓音低沉而温和,像是在试图打破某种无形的僵局。
郭芳馨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目光望向楚鸣,语调中透着一丝追忆的柔软:“阿鸣,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那段日子。”
闻言,楚鸣坐起身来,眉梢微蹙,一抹复杂的情绪掠过他的眼底。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与无奈:“那种事,就别再提了,何况硬要说的话,那孩子更像你一些。”
“可我们的另外两个孩子明明更像你。而且当初说要三胎,是你拒绝的吧?”
话音刚落,楚鸣的脸上猛地泛起一阵红潮,迅速漫延至耳根。
他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那种事情,父亲和岳父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吧?”
“我当初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嫁给了你,如今生孩子、生几个,他又怎会多管?”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与柔和,目光直直望向他。
楚鸣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摇头:“那也不要,一个楚夜够让我头疼了,再来一个光是想象就觉得吃不消。”
“而且原本,我曾打算效仿父亲,用父亲养育我的方式去抚养他,可他身为长子总懒懒散散,所以才让我不得不选离开。”
“可我是真的希望能回到阿夜小时候。”郭芳馨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念。
刹那间,楚鸣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猛地坐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身旁的妻子,声音里多了一丝压抑的怒意:“你当初不是也理解我的选择吗?怎么,现在是后悔了?”
郭芳馨感受到爱人的情绪波动,却不急着回应。
她拉了拉被子,背过身去,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轻快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晚安。”
话落,房间的灯已被悄然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唯有楚鸣低沉的质问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甘与焦虑。
“芳馨,你把话说清楚再睡。”他的语气中透着无法忽视的严肃,“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