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感自来都很精准,绝不可能出现错觉,我不会怀疑自己。
那么,是以前曾跟此人有过接触吗?
我绞尽脑汁,把我这一年多的经历从头到尾回溯了一遍,在脑海里搜罗着目标人物,将嫌疑人一个个找出来,又一个个排除掉,最后实在苦恼:我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我噘着嘴,心里不高兴,暗骂自己石头脑袋,关键时候就不开窍。我干脆抻抻弓观音的衣袖,低声问:“观音姐姐,你们大巫师,叫什么名字?”
弓观音不舍得收回放在弟弟身上关切的目光,她仍旧盯着阿涤和大巫师,悄悄告诉我:“阴世连...”
阴世连?
我思索了一番,确认自己实在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不认识的人。
我泄气,不得不承认这次自己的灵感失效,果真出现错觉了!
那厢,大巫师已经替阿涤师兄把好了脉,铺纸、提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将纸张放在桌案上,用手指轻点:“这副药吃两日,你体内毒素可清。”
阿涤拿起纸张看了两眼,直接丢还给大巫师,还翻个白眼儿,道:“不吃!你熬得汤药太苦了,我不爱喝!”
那张药方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大巫师身前的地上。
大巫师站起身看着阿涤师兄,他高大的身影将背后墙壁上的烛火遮挡住,显得面容晦暗不清,略微有些可怖。
弓观音立刻笑着上前,一手捡起地上的药方,一手熟练的揪起阿涤师兄的耳朵,笑呵呵对着大巫师讨好道:“巫师大人,这小子说笑呢,您别生气!晚辈会盯着他喝药的。他不敢不喝!”
给我看的呆住了:原来外表柔弱的观音姐姐这么生猛啊!竟然一只手就降得住桀骜不驯的阿涤师兄!
我还不晓得这便是来自于血脉的压制…
耳朵被二姐揪扯的生疼,阿涤忍不住哀嚎求饶:“二姊,手下留情......”
“臭小子,别惹大巫师生气啊......”
弓观音眼睛眯成一条缝,悄悄警告弟弟。
大巫师生起气来,多可怕啊!
你哄的好么你?
“我知道了!我喝还不行吗!”
不一会儿,弓普贤从里间出来,请大巫师进去替美人儿师姐拔针,而弓普贤自己则到药柜前,熟练的拣出所需要的药材,按照药方抓好,利索的加水煎上,只等着一会儿灌给自己弟弟喝。
阿涤看着大姐这一套流程下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他不由得咋舌:“大阿姊,药罐里倒也不必加这么多水......”
这不得喝好大一碗啊!
弓普贤面无表情的瞅一眼阿涤,只看得阿涤师兄后背凉飕飕,阿涤师兄再也不敢言语了。
弓观音见状出来打圆场:“哈哈!大姊你看他,吓得跟只耗子似的!哈哈哈!”
弓普贤扭头又瞅一眼弓观音,后者立刻噤声,站的特别板正。
也跟只耗子似的了。
我看的想发笑:得,原来两姐弟都十分害怕这位大姐!
大巫师很快就从里间出来,仔细收好自己的银针,留下风飏在里面继续看顾着美人儿师姐。
女王派人请我们去赴宴,阿涤姐弟三人便带着我与小千向大巫师告辞,大巫师点点头,去忙自己的。
等到了王帐,里面已经大摆筵席,各色肉食、美酒、鲜果罗列的满满当当,高瞻自是被奉为上座贵宾,他右手边坐着那迦罗。
我们师兄妹几人也坐过去,我盯着那迦罗瞅了半晌,发现他脖子间戴着好几束花环,整个人跟簇拥在花园里似的,脸色潮红,倒显得几分面若桃李了。
众人也循着我的目光看去。
弓观音掩嘴笑道:“那迦罗小兄弟十分受我部落女孩子们的喜欢啊!竟然得了这么多爱慕的花环!”
阿涤也乐了:“我部落内姑娘各个身姿矫健,热情似火,你可真是好福气!”
那迦罗瞪一眼阿涤: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姐弟俩的话音刚落下,在座的,上至女王、部落长老,下至欢闹的人群,瞬间爆发出轰然大笑。
那迦罗瞬间脸庞如同充了血,手里捏着花儿朵儿,不知该怎么处置它们才好,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最后还是女王大人笑吟吟一句“吃起来、舞起来”,方解了他的围。
一顿饭之后,宾主尽欢,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我们师徒进入安排好的帐篷里,各自沉沉睡去。
等我从酣梦中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了。
我躺在榻上打量着头顶的篷顶,耳边听着外面人们的说笑声,懒洋洋的不想起床:一路颠簸了那么多日,风餐露宿,此时终于舒展开了,果然还是睡床最舒服啊!
小千也醒了,她利索的起身,收拾齐整,过来叫我:“风筝师姐应该醒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我伸个懒腰,歪着头傻乐:“好呀!”
一路跟部落里的人打着招呼,我俩凭记忆走到医帐,刚巧看到弓普贤从里面出来。
“普贤阿姊好!”
弓普贤看着我二人点点头,手里提着几包药走了。
待进得医帐中,美人儿师姐果然已经醒来了,此刻正在风飏和阿涤师兄的照顾下,美滋滋喝着热汤。
一看到我俩进来,美人儿师姐冲我们开心的笑起来,眼睛充满了神采,她张开双臂:“小离殇,小千儿,师姐我好想你们哦!”
看到她活泼欢快的样子,我这才彻底放心了。
我那可爱可亲的美人儿师姐满血回来了!
我们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硬生生把风飏和阿涤二人挤了出去,他二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把空间留给我们。
闻讯赶来的那迦罗进门就看见这一幕,他听着我们三个女孩子唧唧喳、唧唧喳,不由得伸手掏掏耳朵,扭头向风飏和阿涤建议:“要不,咱哥儿仨出去?”
妹妹康复如初,风飏十分开心,竟也难得开起了玩笑:“我听闻你昨日很受女孩子追捧,今日怎么会嫌烦呢?”
那迦罗立刻恼羞成怒:“别再提这茬!”
最后,我们六个人互相看看,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高瞻站在医帐外,听着里面几个小辈儿热闹的谈笑声,他嘴角不由也带了笑意,提脚走开了。
另一厢,大巫师阴世连正在王帐中与女王密谈,两排长老在侧倾听。
“阿涤的毒不妙。”
大巫师淡淡开口。
站在一侧侍奉的弓观音立刻急了:“巫师大人不是已经开了药吗?我昨夜盯着阿涤喝过,不该有问题呀?”
此刻弓普贤也端着碗刚熬好的药进来了,她开口为妹妹解惑:“师父开的药方可以拔毒,对症得很,但阿涤所中并非普通的伏翼毒。昨夜我在师父指导下一一试毒,最终确定,阿涤所中之毒实为索阳。”
“名字倒是挺唯美......”弓观音眨眨眼睛。
“此毒出自魔域,以冠毛鼠身上的毒素为主。”
阴世连大巫师接着解释道:“冠毛鼠形似雪貂,外形小巧可爱,却是全身黑色,毛长似毡,头有羽冠,毒性骇人。冠毛鼠以黑火山底的毒蝎、毒蚁、毒蝙蝠等为食,栖息在箭毒木下,平日爱剐蹭毒箭木树干,使得它全身的皮毛都沾满剧毒,一双啮齿只要稍稍咬到猎物一点点,猎物就会在呼吸间毒发身亡。”
“竟又是来自魔域?”
在座的一位黑胡子长老语气里带了愠怒:“我巫马部落与魔域相安无事上千年,魔域却接二连三对我部投毒,先是袭扰我部落牲畜家禽,后又向女王下所谓征召令,叫嚣着让我巫马部落归顺魔君,如今竟然还毒害到我们小王子头上,魔域真当我巫马部落无人吗!”
有几位年轻长老也纷纷表示抗议,言明此事绝不能轻易揭过,定要与魔域周旋到底。
群情激昂,女王倒是越发冷静下来:“若说魔域是专门为阿涤投毒,我不这么认为。阿涤当时身在赵氏皇朝的地界,魔域有何道理舍近求远,绕过我们部落,特意针对阿涤一人呢?我倒觉得此事是冲着殷墟去的,阿涤身为归宗弟子,不过是碰巧赶上。”
弓普贤也倾向于这一观点:“母亲所言甚是。”
“可魔域如此咄咄逼人,一个接一个的阴损招数祭出来,我们就这样乖乖生受着吗?”
弓观音性格强势不驯,更加年轻气盛,她早就看不惯魔域的霸道:“竟敢欺到我弟弟头上,说什么都得让魔域付出代价!”
弓普贤不同于妹妹的激进,她有自己的不同看法:“我部落虽有神族庇佑,又有千年传承的神弓护界,但毕竟人力单薄,无任何城池、掩体,无有效补给,短时间自卫厮杀可以,但长期对战,恐无法与魔域相抗衡。届时定人员死伤无数,有灭族之危。不到逼不得已,不能与魔域开战。”
女王很满意长女的见地,这也是历届部落女王所努力维持的“平衡、共生”法则。
作为魔域通往人间的第一站,鬼方自古便是神界与魔界定下的灰色地带,双方皆默契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让对方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