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瘴气弥漫的苍梧黑木林中,归宗弟子们的白色程子衣非常显眼,衣袂被阴风卷得猎猎作响。只有同出九疑山灵巫师一派的巫马涤一袭红衣艳艳,风采非凡。
南诏大祭司枯槁的手掌一翻,袖中涌出万千暗影,如饥肠辘辘的墨色毒蛇,吐着猩红信子扑向我的同门师兄们。
“退!”
一声沉喝如惊雷炸响,槲寄生大师兄足尖一点青石,身形如离弦之箭掠至队伍最前。他身着九疑山灵巫一脉的黑色法袍,背后有宽大的罩帽,袍角绣着繁复的朱红巫纹,随着动作流转出细碎灵光。
槲寄生大师兄左手迅速按在腰间的青铜巫铃上,三枚铃铛应声而鸣,清越的声响穿透瘴气,竟将当先的几道暗影震得溃散开来;右手同时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漆木蛊盒,盒身刻满驱虫秘纹,甫一打开便有细碎的金绿色光点溢出--那是九疑山独有的青鳞蛊,专克阴邪。
槲寄生大师兄出自归宗九疑山灵巫师一脉,擅长巫术与蛊毒,对战南诏大祭司刚好专业对口。
南诏大祭司桀桀怪笑,枯手虚空一抓,溃散的暗影瞬间重组,化作一柄丈许长的暗影镰刀,刀身泛着幽冷的寒光,劈向槲寄生的面门。
“归宗小儿,也敢在本座面前摆弄雕虫小技!”
槲寄生大师兄不退反进,左脚踩出巫门的踏罡步斗,法袍上的巫纹骤然亮起,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青色结界。
暗影镰刀劈在结界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槲寄生大师兄趁势旋身,右手一扬,青鳞蛊如潮水般涌向暗影镰刀,那些细小的蛊虫落地便化作藤蔓状的巫丝,死死缠住镰刀柄,金绿色的光芒灼烧着暗影,发出滋滋滋滋的腐蚀声。
“巫术--九疑锁魂!”
槲寄生大师兄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出复杂的巫印。
地面骤然裂开数道细纹,青黑色的巫力从地脉中涌出,化作九根缠绕着符文的锁链,从不同方向锁住南诏大祭司的四肢与躯干。
大祭司面色一沉,体内暗影之力暴涨,试图震碎锁链,却发现锁链上的符文如跗骨之蛆,每一次挣扎都引来巫力反噬,让他气血翻涌。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种实力!”
大祭司眼中闪过狠厉,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
黑血落地即化作一个巨大的暗影旋涡,漩涡中无数冤魂虚影嘶吼着冲出,瞬间撕碎了巫锁。他双手结印,暗影之力凝聚成一尊丈高的暗影魔神,魔神手持巨斧,周身萦绕着吞噬一切的黑气,朝着槲寄生轰然砸下。
槲寄生大师兄早有防备,将漆木蛊盒掷向半空,口中大喝:“蛊毒--万蛊噬阴!”
蛊盒碎裂的瞬间,万千蛊虫如蜂群般涌出,不仅有青鳞蛊,更有通体赤红的火蜈蛊、晶莹剔透的冰蚕蛊,各类奇蛊相互配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蛊网。
火蜈蛊喷出的幽火能焚烧暗影,冰蚕蛊吐出的寒丝能冻结阴气,青鳞蛊则专噬魔神本源。
暗影魔神的巨斧落下,砸在蛊网上,却被蛊虫们死死拖住。
幽火灼烧着魔神的斧刃,寒丝缠绕着它的四肢,青鳞蛊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它的躯体,魔神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南诏大祭司见状,气得目眦欲裂,双手急速结印,想要再召暗影支援,却发现体内暗影之力竟有些滞涩--方才巫锁的反噬与蛊毒的渗透,已让他元气受损。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快的我和其他弟子都来不及反应,而槲寄生大师兄抓住战机,左手巫铃急响,右手结出镇魂印,青黑色的巫力凝聚成一枚巨大的印玺,带着九疑山灵脉的威压,朝着南诏大祭司当头砸下。
“你的暗影巫术,在九疑山巫蛊面前,不过是旁门左道!”
大祭司慌忙催动残余暗影之力筑起屏障,却被镇魂印轰然击碎。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身形踉跄后退。
槲寄生大师兄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足尖一点,身形如影随形,右手探出,指尖萦绕着淡绿色的巫毒,直取大祭司眉心的暗影本源。
“竖子敢尔!”
大祭司眼中闪过绝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暗影之力尽数爆发,化作一道黑色冲击波。槲寄生早有防备,法袍巫纹暴涨,将冲击波挡在身前,同时指尖巫毒已触碰到大祭司的眉心。
“滋--”
淡绿色的巫毒顺着眉心渗入,大祭司体内的暗影之力如积雪遇阳般迅速消融。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青鳞蛊一拥而上,吞噬殆尽。
这场灵巫师与大祭司之间的对决结束的比预料中要快,瘴气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古道上。
槲寄生大师兄收了巫力,转过身来,青黑色法袍上沾了些许黑血,却依旧身姿挺拔。
他对着身后惊魂未定的归宗弟子们微微颔首:“诸位师弟师妹,无恙否?”
其余弟子们纷纷拱手,眼中满是敬佩:“多谢大师兄相救!”
槲寄生大师兄抬手拭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方才硬接冲击波并非毫无代价,但他望着身后完好无损的同门,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九疑山灵巫师一脉的使命,便是护佑归宗,今日,他做到了。
瘴气散尽的苍梧古道上,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满地狼藉的青石上。归宗弟子们正整理着行囊,低声议论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战,目光时不时投向立在前方的槲寄生,满是崇敬。
高瞻缓步走上前来,他身着月白长衫,周身萦绕着温润的灵气,目光落在槲寄生身上时,满是赞许。
“你的修为又进益了!”
他声音沉稳,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欣慰:“九疑巫蛊与暗影巫术相生相克,你能将巫印与蛊毒运用得如此精妙,一举击溃强敌,可喜可贺!”
槲寄生大师兄闻言,忙侧身拱手,青黑色法袍的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语气谦逊:“高师叔谬赞了。弟子不过是仗着九疑山灵巫师一脉的传承,侥幸占了功法克制的便宜,怎敢当‘可喜可贺’四字。”
他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巫毒气息,方才对战时强行催动灵脉之力,此刻内息尚有几分激荡,却依旧保持着挺拔的身姿。
高瞻微微颔首,并未再多夸赞,神色却陡然一沉,眉头蹙起,目光望向西南方向的天际,那里的云层依旧带着几分暗沉。
“不过,你方才打败的,只是南诏大祭司的分身。”
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响在众弟子耳边,方才还带着些许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阿涤与美人儿师姐连忙围上前来,我也赶紧走过来,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高瞻。
槲寄生大师兄心中一凛,抬眸看向高瞻:“师叔此言当真?那分身的暗影之力已然如此强悍,真身岂不是……”
“他的真身早已借着瘴气掩护遁去了。”
高瞻语气凝重,抬手拂过袖袍,一枚泛着微光的玉简凭空出现。
我认出这正是那块高瞻从祭坛石匣子中引出的玉简。
高瞻指尖在玉简上快速划过,一道道金色符文隐入其中:“我修书一封给盛放公子,他久在西南一带行走,与各部落首领素有往来,此刻又身在南诏国王城,着他即刻打听南诏国那边的消息,务必查探清楚大祭司的行踪。”
玉简悬浮在空中,随着符文的注入,逐渐凝聚出一封字迹工整的书信,墨色的字迹透着灵力的威压。高瞻屈指一弹,书信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转瞬消失在天际。
“若我所料不差,”高瞻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归宗弟子,语气愈发严肃:“南诏大祭司此次现身,并非单纯为了截杀我等,他真正的目的,是那小神女。此刻,他怕是已经带着小神女逃回南诏国了。”
“小神女?”有年轻弟子低声发问,眼中满是疑惑。
“正是南诏国世代供奉的神女,身负纯净的灵脉之力,是维系南诏国气运的关键。只是,雪山神庙的小神女被压制在沉船底将近五十年,自身灵力薄弱,不足以支撑南诏大祭司的取用,他才会派遣逆阴教教众来黑木林祭坛盗取石匣,要以石匣中的上古归衡之力进行炼化,达到强行提高神女修为的目的。”
高瞻缓缓解释,“而这一切的背后,皆是魔域在暗中操控。魔域的野心,远不止一座南诏国。他们想要通过掌控小神女、操控神权,进而胁迫南诏王权,将整个南诏国纳入掌控。”
高瞻走到一块断裂的青石旁,指尖轻点,青石上竟浮现出一幅简易的西南地形图。
“南诏国地处西南要冲,东接中原,西连西域,南邻百越。魔域一旦掌控南诏,便会以此为根基,辐射周边的夜郎、滇等小国,逐步形成对中原皇朝的包围之势。到那时,战火四起,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地形图上,代表魔域的黑色纹路正顺着南诏国的疆域蔓延,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看得众弟子心头一沉。
槲寄生大师兄握紧了手中的漆木蛊盒,盒内的蛊虫似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抬头看向高瞻,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师叔,魔域狼子野心勃勃,绝不可让它成功!弟子愿即刻启程前往南诏,协助盛放公子追查大祭司与小神女的下落,阻止魔域的阴谋。”
高瞻看着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轻轻点头:“好。你与九疑巫蛊最能克制暗影之力,此去最为合适。只是南诏国境内暗桩遍布,魔域势力盘根错节,你务必小心行事,凡事以保全自身为要,切不可贸然行事。”
他抬手一挥,一枚刻着“归宗”二字的玉佩落在槲寄生手中:“持此玉佩,可调动归宗在西南的暗线,遇事亦可凭此玉佩向周边宗门求助。”
我盯着那枚刻着“归宗”二字的玉佩,有一瞬间的出神:好家伙,我从来不知道高瞻手里还有这样的物件,且,归宗竟然在西南也有暗线存在。看来,高瞻对我也并非坦诚布公哦!
槲寄生大师兄接过玉佩,入手温润,灵力流转间,竟让他体内激荡的内息平复了几分。他再次拱手,语气铿锵:“弟子定不负师叔所托,誓死阻止魔域阴谋,护得西南安宁!”
阳光洒在他青黑色的法袍上,巫纹流转间,似有万千蛊虫呼应,一股决绝的气势,在古道上悄然弥漫开来。
槲寄生大师兄抬手理了理青黑色法袍,巫纹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弟子,目光落在阿涤与美人儿师姐身上--阿涤背着布满符纹的桃木剑,胸口挂着他那张神弓项链,少年眉眼间满是跃跃欲试的锐气;美人儿师姐一袭青蓝色衣裙,腰间悬着一柄玉笛,指尖轻捻笛身,神色沉静。
高瞻连连开口嘱咐:
“槲寄生,此行你带走一半人手,遇事情多与盛放商量,不可冒进。”
“阿涤,沿途留意暗影踪迹,若遇魔域暗桩,不必恋战,以传递消息为先。”
“筝儿,你擅长音律控灵,途中护佑诸位师弟师妹的安危。。
三人齐声应诺,声音清脆有力。
高瞻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南诏境内的风土禁忌与联络暗号,随即大手一挥:“出发!”
苍梧古道上,风卷着残留的瘴气余韵,归宗弟子们兵分两路,各自奔赴使命。一行十数人,踏着正午的骄阳,朝着西南方向的南诏国境疾驰而去,白色程子衣的衣袂交织,在古道上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另一边,高瞻站在黑木林边缘,目光扫过幽深的林莽。祭坛四周的枯荣草法阵已显露出几分疲态,昨日对战的暗影之力侵蚀了部分阵纹,泛着淡淡的黑气。
“诸位弟子听令!”
高瞻声音沉稳:“速取归宗秘制的灵液与符纸,加固法阵外层的防护,再以灵脉石嵌入阵眼,补足枯荣草的生机。祭坛核心的巫纹需重新绘制,务必做到天衣无缝,绝不能给魔域可乘之机。”
剩下的弟子们齐声领命,各司其职。有人提着陶罐,将莹白的灵液均匀洒在枯荣草上,原本蔫垂的草叶瞬间焕发出翠绿光泽;有人手持朱砂笔,跪在祭坛边缘,一丝不苟地描摹着磨损的巫纹,笔尖落下,符文便泛起红光;还有人合力搬运着拳头大的灵脉石,将其稳稳嵌入法阵的八个角落,石身与阵纹相触,迸发出阵阵灵力涟漪。
高瞻亲自坐镇中央,时不时屈指一弹,将一道精纯的灵气注入阵中,弥补缺损的阵力,整个黑木林内,灵力流转,符文闪烁,一派忙碌而肃穆的景象。
龙阿蛮看着热火朝天的归宗弟子们的风姿,满脸的赞叹与艳羡,一张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待法阵加固完毕,日已过午。我们一行人跟着高瞻,跟随龙阿蛮踏上返回苗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