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警官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不安的节奏，显示器的冷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已是凌晨两点，警署大楼沉寂如墓，只有机房服务器发出规律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生物的呼吸。
他正在追查一条涉及高层警官的贪污线索，鼠标光标在一连串资金流向记录间游移。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
建明皱眉，凑近显示器。不是幻觉——一道细微的横向波纹扫过液晶屏，短暂得几乎可以归因于电压不稳。他正要继续工作，打印机却突然自行启动。
滋滋滋——
老式点阵打印机的噪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建明起身走向那台被搁置在角落的机器，心想或许是系统错误。然而当他看到打印纸上的内容时，呼吸骤然停滞。
纸上并非寻常公文，而是密密麻麻的异常符号和几何图案。那些线条扭曲盘绕，构成不可能存在的多维度结构，仿佛埃舍尔的画作被注入了疯狂的本质。建明盯着它们看了片刻，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忍不适，撕下那页纸，正准备仔细研究，办公室里的其他打印机却接连响起。
滋滋滋——滋滋滋——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机械昆虫的合唱。建明环顾四周，惊愕地发现整个楼层的打印机全部自行启动，吐出一页页同样诡异的图文。更可怕的是，他桌上的显示器也开始自动滚动显示那些非常规符号，屏幕闪烁不定。
“搞什么鬼？”建明喃喃自语，冲向最近的工作站试图强制关机，但电脑毫无反应。
恐慌开始蔓延。他跑向总电闸，想要切断整个区域的电源，却发现即便拉下电闸，那些设备仍在运行——仿佛它们已不再依赖常规电力。
“不可能...”建明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办公桌。打印机仍在不断吐出纸张，现在已经在地板上堆积起来。他弯腰拾起几页，强迫自己仔细阅读。
这些符号初看毫无意义，但盯着它们的时间稍长，建明的意识就开始自行组织解读。那不是通过语言中枢的理解，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认知方式——仿佛这些图案直接与他的潜意识对话。
“维多利亚港...沉睡者...苏醒倒计时...”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随即猛地惊醒——自己是如何从这些抽象图案中提取出这些概念的？
建明冲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内部通讯系统想要联系技术部门，却发现所有频道都被杂音占据。那不是普通的静电干扰，而是一种有节奏的、机械性的嗡鸣，间或夹杂着像是巨大齿轮转动的沉重摩擦声。
“有人吗？技术部？控制中心？”他对着麦克风呼喊，但回应他的只有那规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杂音。
建明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想要拨打外线，却发现信号全无。就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去寻求帮助时，主显示器上的内容突然变化。
那些异常符号开始重组排列，逐渐形成一种类似计时器的界面。倒计时显示：71小时34分12秒...11秒...10秒...
数字在减少，而建明莫名地理解了这个计时器的意义——它是某个巨大事件的发生倒计时。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柱爬升，直觉告诉他这与最近发生的诸多异常事件有关。
他抓起那些打印纸，冲向黄志诚督察的办公室。作为内部调查科的负责人，黄sir应该还在加班。建明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去。
“黄sir！出事了，所有的电脑和打印机都——”建明的话语戛然而止。
黄志诚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凝视着夜色中的香港。听到建明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来。建明倒吸一口冷气——黄志诚的左眼瞳孔不再是人类的圆形，而是变成了一个精细的齿轮状结构，那齿轮甚至在缓缓转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机械滴答声。
“建明啊，”黄志诚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你看到了吗？它在和我们说话。”
“黄sir，你的眼睛...”建明惊恐地后退一步。
“我的眼睛？”黄志诚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缓缓走到办公桌前的镜子旁。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啊，开始了。”他轻声道，转向建明，“你不觉得这很美妙吗？我们一直以为血肉之躯是进化的巅峰，但其实我们只是未完成的原型机。”
建明感到一阵反胃。他想起最近调查中发现的那些异常现象：证物室里的金属物品莫名锈蚀；多名警官报告做噩梦梦见海底机械城市；还有那些在黑市流通的“改良”义肢，据说能让人获得超常力量却会导致精神异常...
“黄sir，我需要立即联系技术部门和医疗组。”建明试图保持专业态度，尽管他的心跳如擂鼓。
“没必要，”黄志诚走向一台仍在打印的打印机，近乎虔诚地拾起一页刚吐出的纸，“它在教导我们，建明。它在向我们展示真实的宇宙——不是由原子和分子构成，而是由齿轮和机油组成的精密机械。”
建明注意到黄志诚手中的那页纸与其他的不同。上面的图案更加复杂，看起来像是某种庞大机器的设计蓝图，但它的结构违背了一切工程学原理，有些部分甚至看似不可能在三维空间中存在。
“你看，”黄志诚指着图纸中央的一个复杂机构，“这是心脏，香港的心脏。它就在维多利亚港的海底深处，已经沉睡了好几个世纪，现在正要醒来。”
建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些图纸似乎有种催眠效果，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试图理解那些不可能的结构。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系列影像：巨大的海底齿轮缓缓转动；生锈的金属触手从淤泥中升起；一座由废铁和骸骨构成的都市...
“不！”建明猛地摇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这是某种集体幻觉，或者是神经毒气攻击...”
黄志诚发出一种建明从未听过的笑声，那声音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还是那么理性，建明。总是试图用常识解释超常现象。但这次不一样，这是真实的觉醒。”
倒计时的影像在建明脑海中挥之不去：71小时29分58秒...57秒...56秒...
“什么会在71小时后发生？”建明脱口而出。
黄志诚的齿轮瞳孔收缩了一下：“你也收到了？很好，这说明你被选中了。被选为见证者。”
建明的手机突然发出提示音——信号恢复了。他迅速查看，发现是一条匿名信息，只有一个暗网论坛的链接和登录凭证。论坛名称令人不安：“血肉钢铁教”。
出于警察的本能，建明立即通过安全线路联系技术部门请求追踪这个链接，同时自己登录查看。论坛的界面异常简洁，全是纯文本内容，没有任何图片或广告。最顶端的置顶帖子标题是：“香港是旧神的收音机，我们全是杂音。”
建明点开帖子，内容让他脊背发凉：
“当锈蚀之主调整频率，杂音将成为信号，信号将成为真理。所有齿轮都将找到自己的位置，所有零件都将服务整体。预备 yourselves，71小时后，真正的广播即将开始。”
下面的回复全是狂热的口号和支持语句，许多用户Id看起来像是警队内部使用的编码格式。建明突然意识到，这个腐蚀可能已经渗透到了警队最高层。
“技术部，我需要立即紧急支援，等级一。”建明对着手机急切地说，“所有系统可能都已 promised（遭到破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平静得可怕的声音：“收到，刘建明督察。支援已在路上。”
建明猛地挂断电话，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看向黄志诚，发现上司正以一种非人的精准度拆卸又重组着一支钢笔，他的手指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机械臂。
“他们来了，”黄志诚说，齿轮瞳孔微微发光，“来接我们去新世界。”
建明听到走廊传来多个脚步声，整齐划一到令人不安。他悄悄将手机设置为持续录音状态，塞回口袋，然后假装镇定地面对门口。
办公室门被推开，三名穿着技术部门制服的人站在门外，但他们的眼睛——每个人的左眼都是同样的齿轮结构，以完全同步的节奏转动着。
“刘建明督察，”中间那人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波动，“请跟我们来。你需要升级。”
建明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配枪：“什么升级？谁派你们来的？”
“认知升级，”另一人回答，“从杂音到信号的升级。”
建明突然拔出配枪指向三人：“站在原地！我命令你们！”
三人同时歪头，角度精确一致，仿佛共享同一个意识。“反抗是无用的，刘建明督察。杂音终将被消除，只留下纯净的信号。”
建明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那些打印机仍在不断吐出纸张，现在几乎铺满了整个地板。他瞥见其中一页上的图案——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机械结构，位于维多利亚港的海底，正在缓缓启动。
倒计时在他脑海中回荡：71小时27分03秒...02秒...01秒...
“不，”建明坚定地举着枪，“我不会跟你们走。”
三名技术员同时向前迈进一步，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如同镜像。“你不是在拒绝我们，”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是在拒绝真理。”
建明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密闭的办公室里震耳欲聋。子弹击中中间那名技术员的肩膀，但他只是微微晃了一下，没有流血，没有痛苦的表情，甚至没有停止前进。
“血肉之苦，钢铁永恒。”他们齐声说，继续向建明逼近。
建明又开了两枪，结果相同——这些“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流血。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人类。
他边退边寻找逃脱路线，但窗户被封死，唯一的出口被那三个非人之物挡住。黄志诚仍然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观察一场与己无关的实验。
“接受升级，刘建明督察。”技术员们伸出手，他们的指尖开始变形，伸出细小的金属探针。
建明猛地转身，用枪托砸向消防警报玻璃箱。警报顿时响起，喷水系统启动，整个办公室被水雾笼罩。
令他震惊的是，那三个技术员遇到水后，皮肤开始迅速锈蚀，露出下面的金属结构。但他们仍在前进，现在完全不再掩饰自己的非人本质——他们是机械仿生人，外表覆盖着类肤材料，内部却是冰冷的钢铁和齿轮。
“我们必须同步，”他们的声音开始带有机械杂音，“所有零件必须同步。”
建明意识到普通武器对他们无效，于是改变策略，抓起一把办公椅砸向最近的窗户。强化玻璃应声而碎，夜风涌入办公室。
“警署内部所有单位注意！技术部门已遭入侵！重复，技术部门已遭入侵！”建明对着手机大喊，希望有人能听到他的警告。
那三个机械人突然加速，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冲向建明。建明勉强躲过第一次扑击，滚到一旁抓起一根掉落的金属桌腿作为武器。
就在第二个机械人即将抓住他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官冲了进来。领队的是建明信任的下属，杨锦荣督察。
“刘sir！我们听到枪声和警报！”杨锦荣喊道，随即看到那三个皮肤部分锈蚀露出金属的“技术员”，顿时愣住，“这是什么？”
“不要直接对抗！他们不是人类！”建明警告道，“立即疏散整栋大楼！”
机械人转向新来的警官们，他们的齿轮眼睛发出红光。“杂音必须消除。”他们齐声说，然后突然暴起，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发起攻击。
一场混战爆发。建明趁机拉起还在发呆的黄志诚，试图带他离开。但黄志诚抵抗着，他的齿轮眼睛疯狂转动。
“不，建明，你不明白！这是进化！是觉醒！”黄志诚嘶吼道，“香港只是一台旧神留下的收音机，我们全是它广播中的杂音！但当锈蚀之主醒来，杂音将成为音乐！”
建明强行拖着黄志诚向门口移动，同时瞥见一台仍在打印的打印机。最新吐出的纸上不再只是符号，而是清晰的中文信息：
“频道调整中...频率同步71小时26分18秒...接收单位准备...所有杂音将很快转化为和谐...”
杨锦荣和她的队员们显然处于下风。子弹对这些机械造物效果有限，而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致命。一名队员被金属手指刺穿肩膀，惨叫出声。
“撤退！全体撤退！”建明命令道，同时终于将黄志诚拖出办公室。
他们沿着走廊狂奔，背后的枪声和金属撞击声令人胆寒。建明的心脏狂跳，脑海中那个倒计时仍在继续：71小时26分05秒...04秒...03秒...
到达安全区域后，建明立即下令封锁整个楼层，并要求调动特殊武器部队。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看着仍然神志不清的黄志诚。上司的齿轮眼睛仍在转动，嘴唇无声地张合，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交流。
建明掏出手机，发现那条匿名信息已经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但他记忆中的暗网地址和登录凭证仍然清晰。
“杨督察，立即联系网络安全部门，我要他们追踪一个叫做‘血肉钢铁教’的暗网论坛。”建明命令道，同时试图忽略脑海中那个持续不断的倒计时。
71小时25分48秒...47秒...46秒...
他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夜色中的香港。霓虹灯依然闪烁，车流依然穿梭，表面上一切正常。但建明知道，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正在这座城市的钢铁脉络中悄然苏醒。
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彩，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在水下移动，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建明不寒而栗。黄志诚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香港是旧神的收音机，我们全是杂音。”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角落有一个之前从未出现的小图标——一个微小的齿轮，正在缓慢转动。
倒计时继续：71小时25分29秒...28秒...2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