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海、真真呐，你们可来了，再不来，就要给娘收尸了，那个杀千刀的老不死，把我打的呦，到现在浑身都还疼。”
赵桂花脸上被抓的地方已经结痂了，只是被扯掉一块的头皮看着有点渗人。
陈真海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干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气的火起去找人理论。
在城里这半年，接触了不少人和事，每天跟着媳妇忙里忙外，偶尔听来买饭的熟客聊八卦，各种奇葩的事都听过。
先不管六弟他们到底是谁勾引谁的，作为男人这么不负责任不经过家里人同意就带着人跑出去，这事做的就不对。
更何况，他娘挨打了，人家韩老太，他下午来的时候也去看过了，那脸上身上的“战绩”也不少。
赵桂花干嚎地口渴，也没听到儿子闺女说话，索性就停了嚎。
“娘，老六回来了，您要是身子没事的话，咱们就先出院回家吧，这一天光住院费也不老少，”
陈真海开口劝了一句。
医药费他出得起，只是他特意问过医生了，赵桂花身上是早年的沉疴杂症，治不好，但是也不用住院，在家好好养着，平时少操心、少生气，活到八十八没问题。
至于身上的都是外伤，这会天也不热，只要注意别沾水，等疤掉了就行。
而且只是当天送过来交了两百块钱的押金，这几天的住院费和治疗费拢共两千八百块，还没交呢。
“这么多？”
陈真海当时惊讶地叫出声。
医生语气看着病例，语气有些不耐：
“病人要求所有的药都要最好的，这些单子上都有，你可以随便找药店去问；要是没别的问题，赶紧去缴费。”
陈真海从兜里掏出缴费单子，“娘，您什么都要最好的，这快三千块钱，您有吗？”
赵桂花一听要交这么多钱，老眼一瞪，
“怎么、怎么这么多？我哪有钱，这钱不该是那老不死的交吗？”
陈真真叹了口气，他们这个娘，一辈子爱贪小便宜吃大亏，
“娘，人家韩大娘也住着呢，也报了警，说要您给她缴医药费呢!”
赵桂花一听不干了，“凭啥？她跑我家门口来骂街，把我打成这样，我就不能还手了？”
“娘，人家同志说了，你们这种情况顶多属于互殴，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负责各自的医药费，而且韩老太那边受的外伤跟您这差不多，但是这几天，人家那边才花了五百不到，您这都快三千了。”
赵桂花扭头瞥一边，眼神闪烁，她也是听了大儿媳的建议，说什么她这伤谁打的谁赔医药费，这才跟医生那样说的。
“娘，您这几天住院，大哥大嫂呢？”
陈真真她先到的，来的时候就只有她娘一个人，饿的在床上直哼哼。
医生护士也不管，而且她还一直嚎，搞得同病房的其他病人不能休息，没办法，医院让她单独住一间。
她还欠着费，又不能把她丢大街上，她家属只来了两次，就不见人影，搞的院方都想报警的时候，陈真真他们就来了。
赵桂花替大儿子辩解：“大洋他厂里忙，最近每天加班，你嫂子家里还两个孩子，你爹还在家，他又不会烧饭，你嫂子说在家没空。”
陈真真跟陈真海对视一眼，
“娘，大哥那厂早两年就倒闭了，哪里来的加班？”
“什么？”
赵桂花坐直身子，老大那可是国企厂，铁饭碗，怎么可能倒闭？
“二哥说的没错，两年前，那厂就关了，后来被人接手后就成私企了，原来厂里的一大半职工全被开了；大哥说怕你们担心才没说的。”
要是陈真海这么说，赵桂花肯定不信，但是二女儿说，她是信的。
这几年，每每农忙的时候，大哥就说厂里加班，明里暗里逼着让陈真海去帮他种地，陈真海都没计较。
可就这么把娘一个人丢医院不管，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真真看着脸颊凹进去的赵桂花，呼出一口气：
“娘，不管怎样，至少交了住院费啊，也不能让您就这么在医院饿着吧！”
赵桂花确实是饿了快三天了，前两天还有剩馒头啃，昨天一天除了水啥也没吃。
即便这样，她也不信从小疼到大的，大儿子会不孝？！
还试图替他辩解：
“你、你大哥，可能地里活多，忙不开，他也不是不交钱，刚来医院，也交了两百块押金的...”
只是后面的话，说的有些虚。
“那，现在怎么办？两千八的医药费谁交？”
陈真真是故意这么问的。
她大哥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动不动跑娘面前卖惨，关键娘还都信。
赵桂花犹豫了一下，眼神躲闪，“要不……你们先垫着。”
赵桂花也后悔啊，要不是大儿媳周翠芬撺掇她，她也不会欠这么多。
陈真海苦笑，他就知道娘会这样，这些年，为大哥、六弟擦了多少屁股？
“这钱可以垫，但是要老六打欠条。”
“啥？凭啥要六儿出？”赵桂花一听就急了。
陈真真也无奈地摇摇头，“娘，我在城里生活也不容易，这钱我们不能全出。老六儿都快三十的人了，总要给他教训，好好管管了，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多大的祸！”
赵桂花一听急了，又开始抹眼泪，“你们这是要逼死娘啊，我白养你们这么大了。”
陈真海捏了捏眉心，她娘这哭声穿透力太强了，脑壳疼，比他去地里干活都累。
“够了，娘，别演了，您都住院了，老六来了吗？二妹送他回来的，知道您住院，就直接过来了，他人呢？还有我大哥人呢？
我在城里工地搬砖赚钱容易？我也有两个儿女要养活，您怎么从来没考虑过？
真真在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老六这次惹了这么大的祸，不能总让我们兜底。
这钱老六必须出，欠条也得打。您要是再这么闹，以后家里这些破事我也不管了。”
赵桂花被二儿子的吼声镇住了，哭嚎声戛然而止，印象里，这还是二儿子头一回对她这个娘发火。
陈真真也在一旁帮腔：“娘，二哥说得对，老六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您也别再护着他了，不然他永远长不大。”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桂花眼神闪了闪，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