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急报!鬼舞辻无惨正朝此处赶来!鬼舞辻无惨正朝此处赶来!!”
鎹鸦那嘶哑尖锐、如同用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啼叫声,如同死神的丧钟,骤然划破了这片隐蔽角落短暂的、虚假的宁静。
产屋敷耀哉身体猛地一僵,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颗因惊悸而疯狂跳动的心脏从胸腔里掏出来。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沁出,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
尽管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终将到来,尽管早已在内心预演了无数次,但当死亡真正挟着无边的阴影步步逼近时,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窒息感,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睿智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木质墙壁与扭曲空间,望向了无限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处。他的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波动后,迅速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掺杂着无尽悲悯、决绝与……一丝释然的复杂情绪。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耀哉!”天音夫人失声惊呼,紧紧握住丈夫冰冷颤抖的手。
几乎是鎹鸦报讯的同时,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这个隐蔽点汇聚而来!留守在附近区域、负责警戒与传递消息的数十名鬼杀队队员,在听到警报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他们脸上带着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领头的两名甲级剑士,身上还带着与恶鬼搏杀留下的伤痕,快步冲到产屋敷耀哉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主公大人!请立刻下令!派鎹鸦召回各位柱大人吧!仅凭我们是无法阻挡鬼舞辻无惨的!”另一名剑士也抬起头,眼中含泪:“主公!请您立刻转移!我们……我们会为您争取时间!”
产屋敷耀哉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年轻而坚毅的面庞。他们大多只有二十岁上下,有些甚至更年轻,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已历经血与火的淬炼,充满了对死亡的觉悟。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但更看到了那份超越恐惧的、誓死守护的忠诚。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倾听。远方,透过鎹鸦隐约传来的、模糊而嘈杂的感知碎片中——兵刃激烈的碰撞声、恶鬼疯狂的咆哮声、剑士临死前短促的惨嚎声、建筑崩塌的轰鸣声……无数生命的火花正在这片绝望的迷宫中,一个接一个地、义无反顾地燃尽、熄灭。每一道声音,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无限城中弥漫的血腥与绝望都吸入肺中。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所有的犹豫、痛苦与挣扎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孩子们……”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传入每一位队员的耳中,“离开这里吧。”
众人一愣。
“不必管我。”产屋敷耀哉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离开这儿,去斩杀更多恶鬼吧...”
“主公!”两名甲级剑士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产屋敷耀哉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话,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沉重:“这场战争中,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我也不例外。”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庄严与托付,“我死后,望诸君听取辉利哉的派遣,全力协助柱们战斗,直至诛杀无惨!”
最后,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现在!离开这里!去履行你们作为鬼杀队剑士的职责!去战斗吧!!!”
一番话石破天惊的话语,让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队员都惊呆了,他们怔怔地看着主公,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慈悲、决绝与疲惫的神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
领队的那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甲级剑士,猛地低下头,用牙齿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咸腥的血味。他抬起头,眼中已满是血丝,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嘶哑扭曲:
“就算……这是主公您的请求……也请恕我等……无法从命!”
他猛地站起身,腰杆挺得如同标枪般笔直,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日轮刀!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主公大人……死在我的前头!!!”
另一名甲级剑士也红着眼眶站了起来,同样拔刀出鞘!
“诸位!!”刀疤剑士转身,面向身后数十名同样眼含热泪、身体微微颤抖的队员,发出了震天的怒吼,“随我——御敌!保护主公!!!”
“保护主公!!!”
“保护主公!!!”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人退缩!数十名鬼杀队队员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从地上弹起!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日轮刀纷纷出鞘!他们迅速移动,以产屋敷耀哉和天音夫人为中心,构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刀锋一致对外!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坚毅与不屈!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灼热而悲壮!
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主公筑起最后一道防线!哪怕明知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你们……这又是何苦啊……”产屋敷耀哉看着眼前这悲壮的一幕,一直强装的平静终于彻底崩溃。两行滚烫的热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中汹涌而出,顺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滚滚滑落。他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而痛苦的叹息。他理解这些孩子们的心,正因理解,才更加痛彻心扉。
天音夫人早已泣不成声,紧紧依偎在丈夫身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悲壮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队员们紧握着刀柄的手心满是冷汗,呼吸粗重,心跳声如同擂鼓,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等待着那宿命中的恶魔降临。
“轰隆——!!!”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从众人头顶上方极高的某处传来!仿佛整个无限城的结构都被一股巨力强行撕裂!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建筑崩塌、粉碎的巨响!无数巨大的碎木、砖石如同暴雨般从上方坠落下来,砸在周围的废墟上,激起漫天烟尘!
一道模糊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的暗红色身影,如同陨石天降,撞碎了层层阻碍,重重地砸落在众人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
“咚——!!!”
大地剧烈震颤!烟尘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遮蔽了视线!呛人的灰尘与浓烈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
“咳咳咳……”烟尘中传来队员们压抑的咳嗽声和紧张的吞咽唾沫的声音。他们死死地盯着那片翻涌的烟尘,握着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心里全是冷汗。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一个冷漠、平静、不带丝毫情感的嗓音,穿透了浓郁的烟尘,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哦?你也在这儿,产屋敷耀哉。”鬼舞辻无惨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意外的“惊喜”,“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这么快……就逮到你了。”
烟尘缓缓散去。
鬼舞辻无惨的身影逐渐清晰。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用料奢贵的深紫色条纹西装,外面披着同色系的长大衣。然而,此刻这身昂贵的衣物上,却溅满了暗红色、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血液,仿佛刚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俊美妖异的面容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唯有那双深渊般的猩红眼眸,穿透烟尘,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引魂灯,精准地、一瞬不瞬地锁定在了被人墙死死护在中央的产屋敷耀哉身上。
至于周围那数十名如临大敌、刀锋相向的鬼杀队队员,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一眼。在他的感知中,这些人与路边的杂草、墙角的灰尘,并无任何区别。
看着那道如同闲庭信步般、不紧不慢朝着自己走来的血色身影,感受着那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的、冰冷刺骨的恐怖杀意,站在最前方的两名甲级剑士,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极致的恐惧让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守护主公的信念,却如同最后的火炬,在绝望的寒风中熊熊燃烧!
“啊啊啊啊啊——!!!”
站在左侧的刀疤剑士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强行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勇气,双手紧握日轮刀,脚下猛地一蹬,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鬼舞辻无惨猛冲过去!他身后的另一名剑士也同时发动,从右侧夹击!两把雪亮的刀锋,因为主人极致的紧张与恐惧,在空中划出了剧烈抖动的轨迹,带着一丝悲壮的决绝,斩向无惨的头颅与胸膛!
然而——
他们的攻击,在鬼舞辻无惨眼中,慢得如同静止。
甚至看不清无惨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又仿佛时间被偷走了一帧。
下一刹那——
鬼舞辻无惨的右手,依旧随意地垂在身侧。而他的左手中,却如同变戏法般,多了一个……东西。
是那个刀疤剑士的头颅。头颅上的表情还凝固在冲锋时的狰狞与决绝,双目圆睁,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狂涌而出,溅了旁边那名剑士满头满脸。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唰!噗嗤——!”
一条边缘锋利如刀的惨白骨鞭,如同毒蛇般从无惨背后悄然探出,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轻而易举地将右侧那名剑士,连同他手中的日轮刀,从头顶到胯下,齐刷刷地劈成了两半!内脏与鲜血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两名实力不俗的甲级剑士……瞬间殒命!如同被随手碾死的两只虫子!
这血腥残忍到极致的一幕,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狠狠冲击着在场每一位幸存队员的视觉神经与心理防线!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
鬼舞辻无惨甚至没有去看那两具迅速倒下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灰尘。他脚步未停,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从容不迫的节奏,一步步逼近。骨鞭悄无声息地缩回体内,滴血不沾。
“兄弟们!别怕,我们……”站在前排的一名乙级剑士,试图重新凝聚士气。
但他的话音未落——
“咻——咻——!”
两条更加粗壮、边缘闪烁着寒光的狰狞骨鞭,如同拥有生命的魔物,骤然从鬼舞辻无惨背后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两道完美而致命的巨大弧形轨迹,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瞬间扫过了以产屋敷耀哉为中心、半径十数米内的所有空间!
“噗嗤!咔嚓!噗——!”
利刃切过肉体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鲜血喷涌的嘶响……交织成一曲短暂而残酷的死亡交响乐!围在产屋敷耀哉周围的那数十名鬼杀队队员,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他们的身体便被锋利的骨鞭如同割草般轻易地撕裂、劈碎、腰斩!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与破碎的内脏,如同暴雨般四处飞溅!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浓郁了十倍不止!
仅仅一次挥鞭!一道人墙,瞬间化为满地狼藉的尸块与肆意横流的血泊!真正的修罗场!
温热的、粘稠的鲜血,如同瓢泼大雨般,劈头盖脸地浇了产屋敷耀哉和天音夫人一身。产屋敷耀哉那身素雅的和服,瞬间被染成了暗红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不断向下滴落着血珠。天音夫人洁白的千早服,也如同雪地里绽开了无数朵凄艳的红梅。
鬼舞辻无惨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距离产屋敷耀哉仅有三步之遥的地方。他微微歪着头,猩红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男人,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摧毁的艺术品。
“看看你周围吧,产屋敷耀哉。”无惨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与嘲弄,他伸手指了指周围那片如同地狱绘图般的惨状,“这些可怜虫……都是因你而死的。因为你的愚蠢,你的固执,你的……不自量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无限城深处,语气变得更加恶毒,试图在最后时刻,彻底击溃产屋敷耀哉的心理防线: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听听吧,这无限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着同样的剧目。你的剑士们在流血,在死亡,被我的部下们撕碎、吞噬……而你,马上就要死了。你死之后,他们失去主心骨,只会死得更快,更惨!等鬼杀队彻底覆灭,我会带领我的族裔,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届时,人类……将永远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中,如同圈养的家畜,日夜祈祷着……不要被我们选做食物。呵呵……哈哈哈哈……”他发出了低沉而充满恶意的笑声。
最后的最后,鬼舞辻无惨依旧想要摧毁眼前这个男人的心灵。然而,预料中的崩溃、绝望、歇斯底里的怒吼,并没有出现。
产屋敷耀哉缓缓抬起手,用沾染着鲜血与泪水的袖子,轻轻擦去了脸上的血污。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被鲜血模糊的眼眸,竟然重新变得清澈、深邃,仿佛两口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所有的悲痛、愤怒、绝望,仿佛都被他强行压入了井底的最深处。
他收回了一直死死盯着无惨的、充满恨意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整理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襟。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神性的怜悯与……轻蔑:
“无惨,你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无惨耳中,如同冰锥,刺破了他那恶毒的笑声。
“我的死,对鬼杀队……不会有任何影响。”产屋敷耀哉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正义的火种已然播撒,守护的信念根植人心。即使我今日身死,辉利哉会继承我的意志,柱们会继续战斗,千千万万心怀自由的人……会前仆后继!鬼杀队……永远不会消失!反而,我的血,会如同燃料,让他们的斗志燃烧得更加炽烈!这种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无惨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仇恨,而是一种……看待迷途者、看待可怜虫的悲悯:
“而你……以及你所创造的、这种可悲的物种,才是真正的空中楼阁,沙上堡垒。你的统治,建立在恐惧与奴役之上,脆弱不堪。只要你这唯一的‘核心’被摧毁,你所建立的一切……都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产屋敷耀哉轻轻摇了摇头:
“无惨……你口中那所谓的计划……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鬼舞辻无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额头上的青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根暴凸起来,如同扭曲的蚯蚓,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剧烈跳动!
他的嗓音带着竭力保持的平静“是吗?!就让我试试,拿着你的头颅,找到你的所谓的柱们,看看他们会是什么表情,看看我能不能摧毁你的鬼杀队!”
“唰!唰!唰!……”
下一刻,鬼舞辻无惨背后一阵剧烈的扭曲!整整九条狰狞无比、由苍白骨骼构成、边缘锋利如刀、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死亡气息的恐怖骨鞭,瞬间破体而出!齐齐朝主公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