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陆晨和云清月回到了山下的废弃土地庙。
两匹马还在原地,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也感应到了岭上昨夜那场大战的余波。
庙内,陆晨盘膝调息,平复着爆发后的气血翻腾。
五十年来元瞬间燃烧带来的力量固然强大,但负荷也实实在在。他需要时间让身体适应这种剧烈的能量变化,同时修复细微的暗伤。
云清月则坐在一旁,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淡青色的丹药,自己服下一枚,另一枚递给陆晨。
“青元丹,固本培元,能加速恢复真气和修复经脉损伤。”
陆晨接过服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确实感觉舒服了许多。
“云姑娘的攻击……”陆晨看向她手中的碧绿竹杖,“似乎对污秽之物有极强的克制?”
云清月轻轻抚摸杖身,道:“此杖名青灵,是师门传承之物,取千年灵竹之芯,经地脉灵泉温养百年而成。其性至清至纯,天然克制阴邪污秽。我以本命精气催动,可激发其净化之力,对龙孽之血这类污秽本源尤其有效。但消耗颇大,不可轻用。”
她顿了顿,又道:“那头鸦神的核心,本质是一团被龙孽之血污染的畸形心脏,承载着实验失败后的疯狂意志。青灵杖的净化之力直接侵蚀其本源,破坏了它的生命结构。但若它全盛时期,或有防备,未必能如此轻易得手。”
陆晨点头。任何手段都有其局限,云清月这一击虽强,显然也有限制和代价。
“老鸦岭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他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血种全毁,实验体死亡,幽冥道和叶家在这里的布局被彻底破坏。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接下来如何?”云清月问。
“按原计划南下。”陆晨眼神锐利,“金鸦执事的记忆里,江南的醒脉仪式在三个月后。我们必须抢在那之前,查明真相,破坏他们的计划。而且……”
他看向云清月:“姑娘提醒过我,若遇龙孽之血污染,冰心草或可暂缓。此次江南之行,恐怕会频繁遭遇此类危险。姑娘的医术和青灵杖,将是极大的助力。”
云清月沉默片刻,道:“龙孽之血的污染,非同小可。轻则侵蚀血脉神魂,重则同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我虽能克制一二,但若遇到大规模的污染源,或是已经完成融合的龙孽载体,恐力有不逮。江南之行,务必谨慎。”
“我明白。”陆晨郑重道。
两人在庙内休整了半日。
午后,陆晨写了一份详细的密报,将老鸦岭所见所闻、金鸦执事记忆中的关键情报,一一记录。
又附上了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令牌、邪药、兽皮册子等物证。
他将密报和证物封入一个特制的蜡丸,以镇妖司的密文封印。
“我需要将这份情报送回京城,让莫长老和六皇子知晓。”陆晨道,“老鸦岭之事,或许能成为朝堂上攻击叶家的又一利器。而且江南的情报,也需要让他们提前布局。”
云清月道:“此去江南,路途尚远。你打算如何传递?”
陆晨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青铜哨子。哨子只有拇指大小,造型古朴,表面刻着云纹。
“这是镇妖司内部传递紧急情报用的风信哨。”他解释道,“吹响后,哨声会以特殊频率传播,方圆百里内若有接应的信使鸟,便会前来取信。信使鸟是驯化的灵禽,速度极快,一日夜可行两千里。”
他将蜡丸放入哨子尾部一个隐蔽的凹槽,然后走到庙外,对着东南方向,运起真气,吹响了哨子。
没有声音传出——或者说,声音的频率超出了人耳能捕捉的范围。
但片刻后,天边飞来一只通体青灰色、只有拳头大小的小鸟。小鸟眼神灵动,径直落在陆晨肩头,歪头看着他手中的哨子。
陆晨将哨子递给小鸟。小鸟用喙叼住,翅膀一振,化作一道青影,瞬间消失在天际。
“信使鸟会先将情报送至最近的镇妖司秘密站点,然后一站站接力,最终送达京城。”陆晨走回庙内,“最多三日,莫长老就能收到。”
做完这些,两人不再耽搁,收拾行装,上马继续南行。
离开老鸦岭地界后,沿途的村镇渐渐多了起来。
两人恢复了易容,扮作寻常赶路的兄妹,沿着乡间小路,不紧不慢地向河间府与河南道交界处行进。
路上,陆晨一边赶路,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从金鸦执事记忆中得到的那些信息。
江南临渊城、叶家祖地、前朝镇龙司遗迹、醒脉仪式、龙孽之血、古龙孽魂……
这些关键词如同拼图,在他脑海中逐渐组合成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图景。
叶家和幽冥道所图,绝对不仅仅是制造一两个龙孽怪物那么简单。
从他们需要大量血种、特殊血脉祭品、以及选择在冬至之夜地脉阴气最盛时举行仪式来看,这个“醒脉仪式”很可能与地脉龙气、甚至更深层的东西有关。
潜龙令中的妖皇残魂曾提过,上古时期,有邪道大能以龙孽之血污染地脉,窃取龙气,成就邪功。
叶家和幽冥道,是否在效仿古法?
而那份《地脉堪舆杂录》残卷中,在江南临渊城附近,确实标注了几个极其隐晦的符号,旁边有模糊的注释,似乎与“封镇”、“节点”、“逆流”等词有关。
“前朝镇龙司,职责是监管禁忌血脉和异常地脉节点。”陆晨心中思索,“他们在临渊城附近留下遗迹,说明那里本就存在需要监管的东西。叶家祖地选在那里,绝非偶然。”
他想起叶擎天在洞穴中对判官说的话:“我叶家守护江南三百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三百年……岂不是从前朝末期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