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15日，中考成绩公布日。
泷县七中校门口早早便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学生、家长、老师，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扇尚未打开的校门，空气中弥漫着几乎实质化的紧张和期待。
蝉鸣声嘶力竭，更添几分焦躁。
云游到得不算早，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衬衫，神色平静地站在人群外围，与周围或搓手、或跺脚、或不断深呼吸的同学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强和李强一左一右挤在他身边，像是要把自己的紧张传递给他似的。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只见教务处的老师拿着几张硕大的红纸走了出来，浆糊桶晃晃悠悠。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鱼群，猛地向前涌去。
别挤！都别挤！按班级看！
老师们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但效果甚微。
红纸被贴上公告栏，上面是用毛笔工整书写的学生姓名、准考证号和总分。
人群立刻分成好几拨，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惊呼声、叹气声、欢笑声、啜泣声瞬间炸开。
“我过了！我过普高线了！”
“呜呜…差三分…”
“哪个是云游？快找找云游在第几名？”
最后这个问题，成了许多人的共同疑问。模拟考第一的黑马，中考究竟如何？
成绩榜是从前往后排的。
众人的目光自动过滤了后面的名字，直接从最前端开始搜索。
“第一名，二班张薇，712分！”
“第二名，一班刘伟，705分！”
第三名……
念到这里的那个声音猛地顿住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三班……云游！703分！”
哗——！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公告栏前瞬间炸开了锅！
“多少？703？！”
“第三名？年级第三？！”
真的是那个云游？
以前倒数那个？
“数学满分！英语145！语文138！
这…这是怪物吧？！”
无数道目光猛地转向人群外围那个清瘦淡定的少年，震惊、羡慕、嫉妒、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
赵强和李强猛地抓住云游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靠！第三！703！游哥！你牛逼大发了！”
云游看着那红纸上自己的名字和分数，嘴角微微上扬。
703分，年级第三，比他预估的还要稍高一点，尤其是语文作文，看来批卷老师确实给了高分。
这个成绩，足够他稳稳踏入沱市一中的大门。
班主任李老师拨开人群，几乎是冲到了云游面前，激动得脸色通红，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声音都有些变调。
“好！好小子！
好样的！云游！
你给老师、给咱们七中争了大光了！
年级第三！
全县都能排进前二十！
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周围的科任老师也纷纷围上来，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悦和惊叹。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云家村。
当云游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到村口时，发现自家那低矮的土墙外，竟然围了不少邻居。
父亲云建国和母亲李素芬站在门口，表情有些茫然无措，手里还捏着一张红色的纸——
那是县一中提前发来的预录取通知单，刚刚由村支书亲自送上门。
“游娃子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李素芬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声音带着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游娃子…通知单…一中…真的考上了？
还是前几名？他们没骗妈吧？”
云建国站在后面，黝黑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那双常年与土地打交道、布满老茧的手搓着衣角，想说什么，最终只憋出了一句。
“好…好…”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围上来。
“建国，素芬，你们家出了个文曲星啊！”
“703分！咱们村头一份吧！”
“我就说游娃子从小看着就聪明！”
“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这些话语里，有真诚的祝福，也有难以掩饰的羡慕，或许还有一丝酸意。
云游只是微笑着，一一回应。
他看着父母那因为长期劳作而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彩和喜悦，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这，或许就是知识带来的最直接的回报之一。
晚上，饭桌上的饭菜罕见地丰盛了许多，李素芬甚至还杀了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炖汤。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默默吃着饭，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县一中…学费贵不？”
云建国扒了几口饭，终于闷声问道，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爸，妈，你们放心，”云游放下碗筷，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学费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暑假时间长，我打算和同学去市里找点零工做，赚点生活费。”
他没有直接说摆地摊，怕父母担心和反对。
李素芬立刻急了。
“那怎么行！你好好读书就行！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妈就是砸锅卖铁……”
“妈，”云游打断她，眼神坚定，“我能考上县一中，就能靠自己赚到学费。
你们辛苦供我读到初中，已经足够了。以后的路，让我自己走。
云建国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却透着不容置疑坚定的眼睛，恍惚间觉得儿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陌生而又可靠。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嗯…有啥难处，跟家里说。”
夜深人静，云游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蛙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
703分，县一中。
第一个目标，完美达成。
下一步，就是筹集那至关重要的启动资金了。
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沱市批发市场的路线图，以及哪些小商品可能会在夏日的集市上成为抢手货。
明天，就去找赵强和李强。
创业的第一步，即将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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