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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午后很清闲,“晓风残月”里没有几个客人,囡囡坐在吧椅上,单手托着腮,昏昏欲睡。我冲吧台后面的孙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囡囡后面,在她的左侧肩膀上拍了一下,立刻移到了右边。囡囡疑问地“嗯”了一声,看向左边,没有人,她又看向右边,而我此时已经坐在了吧椅上,单手拄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你真讨厌。”囡囡拍打着我,娇嗔道。
“最近真少见啊,好像自从我带着彭蓬来过这里之后,就再也没在这儿见过你……”我跟囡囡说着,招呼孙晴,“小晴,给我来一杯……”
孙晴笑了笑,抢在我前面说道:“热美式。”
“不不不,今天改冰美式了,现在外面都快三十度了,不能再喝热的了……别放太多冰啊,有两三块就行,我肠胃受不了。”
孙晴应声去忙了。囡囡问我:“今天怎么就你自己来了?我那未过门的嫂子呢?”
“她今天有事儿……哎,我听说蓬哥租下了一个院子,已经签完合同了,你这是真的打算和他一起干了?”我问。
囡囡点点头,说:“房租都交完了,十年二十五万。”
“一租就要租十年呀?”
“同样的院子,五年十五万和十年二十五万,要是你的话,你选哪个?”
“这么一看还是租十年合适,不过要是不挣钱的话,那损失不就大了吗?”
“要是不挣钱的话,蓬哥说可以再转租出去,少赔一点……不过他挺有信心的,我看好他。”
我看着囡囡有些不对劲儿眼神,又问:“光房租就二十五万了,剩下装修和宣传什么的,你们打算花多少?”
“蓬哥最近正在找装修公司看方案呢,他预计装修要控制在二十五万之内,之后还要装一些娱乐设备什么的,花在房子上的钱争取六十万打住。”
孙晴把咖啡给我端了上来,囡囡找她要了一瓶苏打水。
“你就掏了十万?”我想起之前囡囡说过,彭蓬让她掏十万,给她一半的股份。
“他只让我掏十万,可是我觉得不合适,就把手里的十七万都给了他,毕竟是俩人合伙做生意嘛,不能让他太为难。”
“你倒是挺会关心人的,”我说,“我倒是没看出来,蓬哥能掏出这么多钱来,看他的公司就那几个人,我以为他挣不了多少钱呢。”
“这几乎是他的家底了,他还找他姨妈借了十万呢。”囡囡抿抿嘴,说。
“咦?他连这都告诉你了?”我乜斜着眼,说,“他怎么不跟自己爸妈要钱呀?”
“他说他姨夫以前有钱,去世之后留了不少遗产,他姨妈又花不了多少,麦脉虽然不上班,可她不是那种会挥霍的孩子。”囡囡很认真地解释。
我并不知道麦脉的爸爸很有钱,不过从她一直不上班却不缺钱花可以看出来,她的家庭条件挺优渥的。我说:“谁说她不会挥霍,她为了做首歌,就要找专门的录音棚,我估计要花不少钱的。”
“这我倒没听蓬哥说过。”
我哼笑一声:“蓬哥也未必知道啊。”
“麦脉告诉你的?”
“唉,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诉诉苦的……”
囡囡转向我,很认真地等着我说下去。店门被推开了,我们一同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斜眼男人走了进来,我发现囡囡的脸上忽然闪现出很厌恶的表情。
斜眼男人简单巡睃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我和囡囡这里。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毕竟他是个斜眼,似乎并没有直视我们,只是我们周边没有别人了,他的脸却面向我们。
囡囡转过身子,看向吧台里面,我则依然侧着身子,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凉凉的,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很舒服。
斜眼男人走到囡囡的另一侧,坐在了吧椅上,囡囡转向了我。我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很不耐烦地撇撇嘴。斜眼男人轻轻叩击台面,对囡囡说:“妹妹,今天有时间吗?咱们聊聊吧?”
囡囡背对着他,一言不发。我觉得囡囡受到了骚扰,还是个如此寒碜的男人。我歪着身子,对斜眼男人说:“你有什么事儿吗?”
斜眼男人看了我一眼——应该是看了我,他的两只眼珠都没有注视我,可我就是感觉他在看我——他很挑衅地说:“你又有什么事儿吗?”
“洛珈现在没时间,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吧。”我冷冷地说。
“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你又做不了她的主。”
“我是她哥,我能做她的主。”
“你怎么那么多哥哥?”斜眼不看我了,问囡囡。
“你是什么人?”我重重地敲了敲台面,严肃地问。
“跟你没关系。”斜眼说。
“这儿不欢迎你,你走吧。”我压着怒火说。
“这儿说不上话的应该是你吧。”斜眼咄咄逼人。
“嘿!我就奇了怪了……”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重重地放在吧台上,咖啡溅出了一些。
囡囡冲我摆摆手,说:“你别理他。”
我知道囡囡不想在店里惹事,便闭上了嘴,狠狠地盯着斜眼男人。这个场景很奇怪,我对他怒目而视,他也满怀敌意,却好像在看着别的地方,似乎我这股邪火没有发到他的身上。
斜眼男人说:“小洛,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得好好跟你谈谈。”
囡囡依然不理他。
我说:“看不出来吗,她不想搭理你,你要是有点眼力价儿的话,现在就应该离开了。”
斜眼说:“我是顾客,你凭什么赶我走?你算老几?”
“来来来,你出来,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老几。”说着,跳下吧椅,指着门口说。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不出去……(对孙晴)嘿,服务员,给我来杯喝的。”斜眼耍无赖地说。
孙晴看了看我们三个,还是走到了斜眼对面,没好气地说:“您喝点儿什么?”
“你要是想喝东西,请出门,我们这里不招待你。”没等斜眼说话,我先下了逐客令。
“我就不走!而且我在这儿喝东西,一分钱都不花。”斜眼男人耍无赖地说。
“吃霸王餐?”听他这么说,倒把我气笑了,“哥们儿,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信不信我报警?”
“警察来了最好,咱们好好算算账,看看这个店里有我多少钱。”斜眼男人伸手指了一圈,示意这个店与他有关系。
我有点懵了,听他这意思,“晓风残月”似乎有他的股份似的。我向囡囡投去疑问的目光,她躲避着我。囡囡的这个状态让我很质疑,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和斜眼男人对峙下去。
“他是什么意思?”我重新坐回吧椅上,低声问囡囡。
这次囡囡从吧椅上跳了下来,径直往门外走。我和斜眼男人同时下了吧椅,他比我快一步,张开双臂拦住了囡囡的去路。这下我有理了,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经济上的纠纷,我都可以站出来保护囡囡。我挡在囡囡身前,和斜眼男人的鼻尖几乎贴到了一起。
“有事儿说事儿,你要是动手动脚的,别怪我不客气!”我咬着后槽牙说。
“怎么?你还要揍我?”斜眼男人继续耍无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来来来,往这儿揳!”
“我怕脏了我的手。”
囡囡绕过我们,走到了门口。斜眼男人还想去拦她,被我再次挡住,趁这个工夫,囡囡拉开门,走了出去。我指着斜眼男人的鼻子说:“你不是不愿意走吗?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你是谁呀?干嘛拦着我和她说事儿?”斜眼男人昂着脑袋,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你是她的姘头吗?她怎么逮谁跟谁上床呀?”
听到他侮辱的话,我怒不可遏,薅住他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妈逼!你丫再说一句?”
斜眼男人攥住我的手腕,用力扯了扯,没扯动,继续不屑地说:“有比这还难听的,你要是愿意听,我慢慢说给你……”
“我操你妈的!”
“风哥,你放开他!”囡囡又回来了,她拉住我,说,“我不想看见他,咱们走吧。”
我用力一推,斜眼男人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囡囡推开门,用力拉着我,说:“风哥,走吧,咱别搭理他。”
斜眼男人站了起来,还想往前冲,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迟疑了一下,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囡囡始终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车边,说:“风哥,开车带我转转吧。”
我指着店里,低声质问囡囡:“那孙子是谁呀?你干嘛这么怕他?”
囡囡说:“我不是怕他,我只是烦他。”
“把他轰走不就好了吗?实在不行就报警。”
“他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