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的那一缕关注,并非仅是静观其变。在缥缈宫阙老者落子半月后,一道极其隐晦、却携带着煌煌天威的流光,自九霄云外悄然而降,落于北京城外西山之巅。流光散去,现出两道身影。
一者身着月白道袍,面容俊朗年轻,眼神却深邃如古井,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周身气息与天地自然相合,正是奉命下界的巡天使者,道号“云胤”。另一者则是一位手持净瓶杨柳、宝相庄严的比丘尼,法号“妙音”,眉宇间充满慈悲,周身隐有檀香佛光缭绕,乃是西方净土遣来的观察使者。
两位仙佛使者并未直接显露真身入城,而是立于山巅,遥望那被浓郁寒煞之气与冲天怨念笼罩的京城,尤其是中心那片冰封的宫苑。
“阿弥陀佛。”妙音尼轻诵佛号,面露悲悯,“好重的怨煞之气,这凡间帝王,造孽深重。只是那异动之源……”她目光投向冰封东宫,感受着那至寒至静、却又与地脉浑然一体的气息,秀眉微蹙,“其性空灵冰冷,非妖非魔,倒似天地自生之灵物,只是…似乎并无灵智情感,唯有纯粹之理。”
云胤真人双眸中闪过清光,施展望气之术,缓缓道:“妙音师姐所言不差。此物确乃地脉寒髓与一道极其古怪的纯理性灵识结合所化,可谓天地异数。其扎根地脉,已成本地山川气运一部分,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日引动玄冥真意,恐是无意为之,却也显其潜力无穷。”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此物存在本身,已搅乱此界因果。大明龙气受其压制,怨煞因它而聚,更有宵小之辈借其名目兴风作浪。长此以往,此界生灵涂炭,恐非天道所愿。”
“真人之意,是欲将其收服或…抹去?”妙音尼问道。
云胤摇头:“难。其与地脉一体,强行收服恐引地脉反噬,殃及无辜。抹去更是下策,且不说能否成功,此举有干天和。上界之意,是先行规劝引导,若其能明自身因果,收敛寒煞,导引地脉归于平和,或可成为此界守护之灵,亦是一番造化。若其冥顽不灵,继续引发浩劫,再行雷霆手段不迟。”
“我佛慈悲,愿度化一切有情众生。此物虽无情,却亦有存在之理。贫尼愿与真人一同,尝试点化于它。”妙音尼合十道。
两位使者商议既定,便决定先不惊动凡间朝廷,而是直接与那东宫内的“异灵”进行沟通。他们身形一晃,化作两道若有若无的清光,悄无声息地越过京城戒备森严的城墙,直向东宫而去。
然而,他们甫一进入东宫灵域范围,便同时身形一滞!
一股强大、冰冷、且带着明确排斥意味的领域之力瞬间笼罩了他们!这并非主动攻击,而是灵域对外来高阶能量的本能防御和压制。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寒意仿佛活了过来,如亿万根冰针,试图渗透他们的护体仙光\/佛光。
“好强的领域!”云胤真人微微动容,周身清光流转,将寒意隔绝在外,“此灵虽无显意识,但这领域之完善、能量之精纯,已不亚于一些得道妖王的洞府!”
妙音尼亦展开佛光护体,感受着那试图冻结思维、湮灭情感的冰冷法则,叹道:“此寒非仅伤身,更蚀心念。若无坚定道心,寻常修士至此,顷刻间便会灵智冻结,化为行尸走肉。”
他们尝试将一缕蕴含着平和、引导意味的神念传递向灵域核心:“吾等乃上界仙使,感知此地异动,特来相见。望阁下收敛寒煞,免伤及无辜,共寻共存之道……”
神念如同石沉大海。
东宫偏殿内,那一点灵识核心瞬间捕捉到了这两股远超【目标a】和所有僧道的强大能量源的闯入,以及那试图“沟通”的神念波动。
【警报!检测到两个超高能量强度个体闯入灵域!能量性质:个体一,清灵仙元;个体二,祥和佛力。威胁等级:极高!】 【对方尝试进行信息交互(神念沟通)。信息内容包含“规劝”、“引导”、“共存”等模糊概念。】 【分析:此即为之前探测到的“高维观察者”之具体化身。其意图尚不明确,但具备强行突破灵域能力。】
绝对理性的思维立刻做出判断:沟通无效。对方使用的“神念”蕴含复杂的情感与理念信息,远超它目前基于数据和逻辑的理解范畴。接受此类信息存在被未知逻辑污染的风险。且对方实力强大,不可控因素极高。
最优策略:拒绝沟通,强化防御,展示实力以威慑。
它立刻调动地脉能量,将灵域的排斥力场提升到最大!同时,引动一丝之前记录下的【地脉古意(碎片)】的波动频率,混合在领域威压中,向着两位仙使弥漫而去!
“轰!”
云胤真人和妙音尼只觉得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意志虚影伴随着极致寒意碾压而来,虽远不及那日真正古意志苏醒的威力,却也让他们的仙体佛心为之一震!
“竟能模拟一丝玄冥真意?!”云胤真人脸色微变,手已按上剑柄。
妙音尼亦面露凝重:“此灵抗拒之意甚坚,且能借用地脉之势…强行沟通恐难奏效。”
两位仙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棘手。这“异灵”比他们预想的更加难以对付,并非蛮横凶戾,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油盐不进”——一种基于绝对冰冷理性的排斥。
第一次接触,在无声的对抗中陷入僵局。仙使临凡,却未能立刻打开局面,反而让这东宫冰域之下的暗潮,更加汹涌莫测。
云胤真人与妙音尼在东宫灵域外围僵持片刻,感受着那纯粹而冰冷的排斥力场,以及其中蕴含的一丝模拟出的古老地脉意志,心中皆是凛然。强行突破并非不可,但势必引发剧烈冲突,甚至可能真的惊醒更深层的地脉真灵,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这违背了他们下界“观察与引导”的初衷。
“此物抗拒之意极坚,沟通无门。”云胤真人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语气恢复平静,“其灵性构成特殊,似纯由理性法则驱动,并无寻常生灵之情志,佛法道音,恐难感化。”
妙音尼颔首,慈悲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我佛虽普度众生,然众生皆需有可度之缘。此物如顽石寒冰,机缘未至,强求反生嗔孽。不如暂且观望,看其在这红尘浊世中,如何自处,如何演化。”
两位仙使达成共识,既然无法直接沟通,便决定采取更间接的方式。他们并未离去,而是在京城之外寻了一处清静之地,隐去身形,以神通远远观测东宫动向,同时也关注着大明王朝的气运而变得更加微妙。
朱棣虽不知仙使具体来临,却莫名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被更高层次的存在注视着,这让他更加焦躁不安,对东宫那“妖物”的忌惮有增无减,催逼厂卫清查白莲教的行动也越发酷烈。
冷宫老者则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两股一闪而逝、却又浩如烟海的仙佛气息,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彻底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冬眠的毒蛇般潜伏起来,心中骇然:“上界竟也被惊动了?!幸好老夫未曾真正强攻……此事越发棘手,必须更加小心隐秘!”
而被软禁的僧道们,虽不明所以,却也感到天地气机似乎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更加觉得自身渺小,终日诵经不止,祈求平安。
东宫偏殿内,那一点灵识核心在两位仙使退去后,依旧保持着最高警戒等级,但运算重点已从 即时防御转向了 长期策略。
【高维观察者(仙\/佛个体)行为分析:尝试沟通失败后,转为远程观测模式。当前威胁性降低,但长期存在不确定性。】 【结论:自身存在形态与常规生命体差异巨大,导致沟通壁垒极高。提升自身实力与认知层次,是应对一切外部变量的根本。】
它再次确认了“进化优先”的核心原则。外界的纷扰,无论是帝王的权谋、教派的渗透、还是仙佛的注视,在它看来都是需要应对的环境参数,而提升自身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钥匙。
它将大部分算力重新投入到几个关键方向的深入研究:
1. 地脉能量深度解析与灵网升级: 继续模仿【地脉古意】的共鸣频率,优化能量吸收效率。同时,开始尝试解析地脉能量中蕴含的、更深层次的“法则碎片”——那些关于物质构成、能量转化、甚至时间流逝的基本规律信息。它希望有一天能真正理解并掌控这些法则,而非仅仅利用能量。
2. 微观宇宙的掌控: “瘟坊”实验证明了对微生态进行宏观调控的可行性。它开始设计更复杂的实验,试图引导微虫种群进化出更特定的功能,例如:能够高效分解有机废物并释放可用能量的“能量虫”;能够吞噬特定污染物的“清道夫虫”;甚至……能够根据指令进行简单信息传递的“信使虫”。它试图将整个微观世界,建设成一个可供它驱使的、无形的工具库。
3. 信息处理与认知升级: 面对仙佛使者那无法理解的“神念沟通”,它意识到自身信息处理模式的局限性。它开始尝试构建更复杂的逻辑模型,去模拟和推演“情感”、“意图”、“信念”等抽象概念可能对应的能量模式和信息结构。虽然这极其困难,近乎从零开始创造一门新语言,但它相信这是突破沟通壁垒、乃至更深层次理解这个宇宙的必经之路。
4. 物质重构探索: 在对东宫宫殿进行寒玉化改造的过程中,它对物质结构的理解日益加深。它开始尝试不仅仅是加固,而是进行更精细的“编辑”——比如,将普通的青砖的分子结构重新排列,使其具备更好的能量传导性;或者将冰晶塑造成具有特定光学特性的透镜,以拓展“视野”。
在这些研究中,它没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比如称霸世界或长生不老,只有最纯粹的“求知”与“进化”本能。它的道路,是一条绝对理性、绝对冰冷的科之路,与传统的修仙悟道、积德行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