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南初晓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怎么也找不到这种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直到月考这天，南初晓才忽然明悟。
“南初晓！”陈瑶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讲台边上的南初晓，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你找到考场了吗？在哪个教室？”
南初晓抬起头，语气平淡地人手指向了手里座位表的最后一行：
“嗯，找到了，在最后一个考场，第三十考场。”
“第三十…最后一个考场？”陈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转而浮现出明显的担忧和一丝错愕，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是因为刚转学过来，没有之前的成绩记录吗？”
“大概吧。”南初晓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分配结果并不在意。
但陈瑶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她显然听说过关于最后一个考场的“传说”。
那地方在所有学生口中，几乎成了问题生聚集地的代名词，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关于最后一个考场的流言蜚语：
据说那里的学生大多无心向学，考试纪律涣散，甚至有人会作弊，吵闹，影响他人。
陈瑶犹豫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压低了些声音说：
“我听说…那个考场环境可能有点…复杂，”她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显得冒犯，“好像有些学生不太遵守纪律，你…你到时候专心做自己的题，别受周围影响。”
陈瑶的目光里流露出明显的担心，生怕这个看起来安静又优秀的同桌会被那种环境干扰，甚至受委屈。
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南初晓干净整洁的校服和看起来就品质很好的文具袋，愈发觉得他与传闻中最后一个考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南初晓看着陈瑶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显然接收到了她的好意，但也仅此而已，那种担忧对他而言，似乎是多余且从未考虑过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嗯，我知道，没关系。”
顿了顿，南初晓像是为了彻底打消对方的顾虑，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无论在哪里考试，题目都是一样的。”
说完，他朝陈瑶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朝着走廊尽头那个最偏僻的考场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背影挺直，步伐沉稳，与周围或匆忙或焦虑的其他考生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一个令人担忧的是非之地，而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间教室。
陈瑶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张了张嘴，最终把还想叮嘱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眼中的担忧仍未完全散去。
按照座位表，南初晓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考场，位于教学楼最西侧的最后一间教室。
作为刚转学来的新生，他没有过往成绩记录，按照学校“以成绩排考场”的规定，自然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教室的门牌已经有些褪色，上面贴着“第30考场”的字样显得格外醒目，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零食碎屑和廉价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的桌椅明显比其他考场陈旧许多，桌面上布满了各种涂鸦和刻字，椅腿大多有些歪斜，坐上去就会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考场里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喧哗吵闹，几乎没有人趁着考前时间温习功课，前排几个女生顶着一头明显烫染过的金发或红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们的耳钉在光线照射下不时反射出亮光，校服拉链肆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夸张图案的t恤和闪着金属光泽的项链。
其中一个女生的手臂上贴满了狰狞的骷髅头纹身贴，正唾沫横飞地和同伴讨论着昨晚的游戏战绩。
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女生正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指尖新做的亮片美甲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她的校服裤脚被刻意改窄，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和印着复杂花纹的短袜，后排几个女生正旁若无人地分享着耳机，音乐从缝隙中泄漏出来，伴随着她们不时爆出的粗口和哄笑。
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已经睡着了的神人。
南初晓面无表情地穿过喧闹的教室，走到教室的最后面，贴着自己姓名的座位前，从口袋里抽出几张卫生纸，轻轻掸去桌椅面上的灰尘，将笔袋整齐地放在桌角。
在他准备考试用具的整个过程中，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四周打量的目光，在这个环境中，他整洁的校服，一丝不苟的发型和过分冷静的神情，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考试铃响后，一位皱着眉头的中年女教师抱着试卷走进来，她几乎没怎么维持纪律，只是机械地分发着试卷，对考场里的嘈杂显得习以为常。
开考不到二十分钟，前排那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女生就转过头来，用手肘抵着南初晓的桌沿，压低声音说：
“喂，选择题答案借我对对。”
南初晓手中的笔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流畅地书写，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对方不满地啧了一声，语气变得不耐烦：
“装什么好学生啊？在这个考场的能有什么厉害货色？配合点不行吗？”
南初晓依旧没有抬头，专注地解答着眼前的数学题，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对方的挑衅。
没过多久，旁边那个穿着铆钉外套的女生也用笔帽捅了捅他的手肘，眼神示意他把答题卡往旁边挪一点，方便她窥看。
南初晓不动声色地将手臂往回收了收，将答题卡完全遮挡在臂弯之下，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偏移分毫。
那女生冷哼一声收回笔，低声骂了句“不识相”，用力过猛地在自己的答题卡上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整场考试中，南初晓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专注地书写着答案。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在他整齐书写的指尖投下斑驳的光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这个充斥着窃窃私语，纸条传递和手机震动声的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
偶尔有纸团从他桌边滚过，或有其他考生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他都置若罔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答题世界中。
直到交卷铃声响起，南初晓仔细检查完最后一道题，才从容地放下笔。
起身交卷时，南初晓能感受到身后几道不满的视线，但他只是平静地整理好自己的文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