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内,空气仿佛凝固。
苏锦夏手中那枚发烫的九幽令牌,与角落里微微震动的黑色兽骨项链,如同两颗被无形丝线牵引的磁石,共同指向沼泽深处那未知的方位。而她体内混沌星力的微妙悸动,更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增添了无法言喻的宿命感。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苏锦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面对未知的凝重,目光锐利如刀,穿透竹窗,望向那雾气弥漫、仿佛噬人巨口的沼泽深处。
萧绝操控轮椅靠近,视线扫过令牌和兽骨项链,最终落在苏锦夏凝重的侧脸上。“共鸣……牵引……这绝非巧合。”他眸色深沉,“九幽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这兽骨项链,恐怕不仅是阿依莎的饰物那么简单。”
骆驼陈闻声赶来,看到那产生感应的兽骨项链,脸色骤变:“这……这是‘阴蝮骨’!产自大泽深处的‘迷雾鬼沼’,极阴之地,蕴含着浓郁的幽冥死气!寻常人佩戴久了都会心智受损,阿依莎她……”他话语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了然,显然明白了阿依莎被控制得如此之深的另一个原因。
“九幽令牌与阴蝮骨产生感应,意味着什么?”苍鹰沉声问道,手已按在了刀柄上,警惕地望向窗外,仿佛黑暗中随时会冲出敌人。
“意味着,要么附近有强大的九幽据点或人物,激活了这种感应;要么……”萧绝指尖敲击轮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就是这沼泽深处,存在着一个与九幽力量同源,或者他们亟需寻找的‘东西’,其散发的能量波动,引动了这些信物。”
苏锦夏感受着体内星力那丝若有若无的呼唤,接口道:“而我的力量,似乎也被那个‘东西’吸引。国师所说的‘寻根溯源’,九幽圣主追求的‘星轨定位’,恐怕都指向同一处。”
目标,瞬间清晰了起来。尽管前方迷雾重重,危险莫测,但他们已别无选择,必须去探个究竟。
“王爷,王妃,属下愿先行探路!”苍鹰立刻请命。
“不可莽撞。”萧绝摆手制止,“云梦大泽危机四伏,尤其是夜间。我们对这里的环境、潜在的敌人一无所知,贸然深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沉思片刻,果断下令:“苍鹰,你带两个机灵的好手,趁天黑前,在寨子周边以及令牌指引方向的边缘地带进行初步侦察,切记,只在外围,不可深入雾障!重点是探查有无可疑踪迹、路径情况,以及……任何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或声响。”
“是!”苍鹰领命,立刻点了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地融入渐浓的暮色中。
“骆驼陈,你熟悉此地风俗,想办法从寨民口中,尤其是那些老猎人那里,多打听些关于‘迷雾鬼沼’和‘阴蝮骨’的传说和禁忌。任何细节都可能救命。”
“老朽明白。”骆驼陈郑重颔首,转身走向寨子中心,那里篝火已燃起,正是族人聚集闲聊之时。
“青鸾,协助璎珞姑姑,确保此地防卫万无一失。同时,盯紧……”萧绝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楼下刚刚平息了冲突,正悻悻然坐在火塘边擦拭武器的秃发乌孤,“……所有人。”
青鸾会意,悄然退至阴影之中。
竹楼内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萦绕在每个人心头。苏锦夏盘膝坐下,尝试静心凝神,更清晰地捕捉那来自沼泽深处的呼唤,以及体内混沌星力的变化。萧绝则对着那张简陋的兽皮地图,结合骆驼陈之前提供的信息,默默推演着可能的路线与应对方案。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夜色彻底笼罩了云梦大泽,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唯有竹楼内摇曳的灯火和远处傣依族寨子星星点点的篝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沼泽的方向,各种古怪的嘶鸣、窸窣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阴森。
约莫一个时辰后,苍鹰带着一身湿冷的夜露和凝重的气息返回。
“王爷,王妃。”他声音压得极低,“外围暂未发现大队人马活动的痕迹,但令牌指引的方向,深入不到三里,雾气颜色明显加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紫色,属下不敢擅入。而且……我们在那片紫雾边缘,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块破碎的黑色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猛力撕扯过,上面沾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污渍。
“这是……九幽幽冥鬼骑的制式衣料!”苏锦夏一眼认出。萧绝接过布料,指尖摩挲着那污渍,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紧锁:“是血,混合着……沼泽泥沼的腐臭和一种极淡的……灼烧痕迹?”他看向苍鹰。
苍鹰点头:“王爷明鉴,那紫雾边缘的植物,也有类似被高温或腐蚀性能量灼烧过的迹象,但范围很小,像是短暂交手留下的。另外,我们在侦察时,似乎感觉到有视线在暗中窥伺,但每次回头,除了晃动的芦苇和浓雾,什么也发现不了。”
线索零碎而诡异:九幽的人似乎在他们之前已经到达,并且可能在那里发生了战斗?那窥伺的视线又是属于谁?是九幽的暗哨,还是这大泽中原本就存在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骆驼陈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打听到一些事情。”他灌了一口凉水,语气沉重,“寨子里的老人说,‘迷雾鬼沼’是傣依族的禁地,传说那里是上古战场遗迹,埋葬着不祥之物,终年被毒瘴笼罩,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偶尔有侥幸逃回的,也都疯了,胡言乱语着什么‘移动的树林’、‘吃人的影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于‘阴蝮骨’,他们说那是只在鬼沼核心区域的一种罕见毒兽‘三首阴蝮’的骨头,蕴含着极强的怨力和死气,通常只有部落里最强大的巫师,才会冒险采集一点点用于施展诅咒之术。而大量出现……他们闻所未闻。”
移动的树林?吃人的影子?大量出现的阴蝮骨?
这些信息拼凑起来,勾勒出的是一幅更加凶险的画面。
“九幽的人在那里出现,并且可能发生了冲突,说明那里确实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他们也在探索,并且遇到了麻烦。”苏锦夏分析道,“我的力量感应,以及信物的指引,都说明那个方向存在着与星辰、或者说与‘钥匙’相关的秘密。我们不能再等了。”
萧绝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明日拂晓出发。夜间大泽太过危险,我们需要视野。苍鹰,挑选人手,做好万全准备。骆驼陈,准备应对瘴气和毒虫的药物。青鸾,留守竹楼,作为接应。”
命令一条条下达,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准备。
然而,就在这紧张筹备的间隙,竹楼下的阴影里,一双闪烁着贪婪与狡黠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苏锦夏他们所在的窗口,将他们的紧张与即将行动的姿态尽收眼底。正是秃发乌孤。他听不懂太多中原话,但他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能看出苏锦夏和萧绝对那片沼泽的重视。
“宝贝……肯定有宝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满是狂热,“跟着他们……就能找到……”他摸了摸腰间冰冷的弯刀,一个险恶的念头在心中滋生。
后半夜,苏锦夏无法安眠,她再次尝试与那遥远的呼唤建立联系。这一次,当她将一丝混沌星力小心翼翼地探向令牌指引的方向时,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看”到了一幅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
那是一片被淡紫色雾气笼罩的、布满黑色泥沼和水洼的区域,残破的石柱半埋在淤泥中,上面刻满了陌生的、仿佛星辰轨迹般的纹路。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以及……一种古老而苍茫的星辰波动!那波动,与她体内的混沌星力同源,却更加磅礴、原始!
画面戛然而止,苏锦夏猛地睁开眼睛,额角渗出细汗。
“看到了什么?”萧绝一直守在她身边,立刻察觉她的异样。
“遗迹……星辰纹路……还有一个……很危险的‘漩涡’。”苏锦夏喘息着描述,“那里的星辰力量很强,但感觉……很不稳定,充满了混乱和……吞噬性。”
萧绝握住她微凉的手:“无论如何,我们一起去面对。”
拂晓时分,天色微明,沼泽上空笼罩着厚厚的晨雾,能见度依然很低。一行人收拾停当,准备出发。除了必要的武器和干粮,骆驼陈还分发了抵御瘴气的药丸和驱赶毒虫的药粉。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离开寨子边缘时,青鸾快步走来,在萧绝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绝眼神一凛,目光扫过队伍,最后落在看似若无其事跟在队尾的秃发乌孤身上,声音冰冷:“秃发乌孤,你昨夜深夜离寨,去了何处?”
秃发乌孤身体一僵,强作镇定地嚷嚷:“老子去撒尿也不行吗?这鬼地方规矩真多!”
萧绝却不理会他的狡辩,直接对苍鹰道:“搜他身。”
苍鹰二话不说,上前制住挣扎怒吼的秃发乌孤,很快从他贴身衣物内搜出了一小截用油布包裹的、正在微微散发着阴冷波动的——阴蝮骨!以及,一个简陋的、似乎用于发射信号的竹筒!
“你想用这个给谁报信?”萧绝的声音仿佛淬了冰。
秃发乌孤面色惨白,兀自嘴硬:“捡……捡来的!老子不知道这是什么!”
苏锦夏看着那截阴蝮骨,又想起昨夜感受到的窥伺感,心中豁然开朗。这秃发乌孤,恐怕不止是贪财那么简单,他很可能早已被九幽暗中控制或收买!阿依莎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处理掉。”萧绝毫不留情地下令。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不确定因素都必须清除。
苍鹰会意,一掌击晕秃发乌孤,将他拖了下去,如何处理,不言而喻。
这个小插曲让队伍的气氛更加凝重。内鬼虽除,但他们的行踪,是否已经暴露?
没有时间犹豫,队伍迎着晨曦,踏入了危机四伏的云梦大泽。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恶劣。淤泥没过脚踝,散发着恶臭,盘根错节的植物阻挡去路,毒虫潜伏在叶片之下。淡灰色的雾气逐渐加深,开始呈现出苍鹰所说的那种诡异的淡紫色。空气中的瘴气变得浓郁,即使服用了避瘴药物,也感到轻微的头晕目眩。
苏锦夏手中的九幽令牌,光芒越来越盛,指向愈发明确。她体内的混沌星力也越发活跃,与远方那“漩涡”的感应逐渐清晰。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骆驼陈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指着泥地上一处凌乱的痕迹,低声道:“看这里!”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泥沼中,除了几道深陷的、类似马蹄(或许是幽冥鬼骑的战马)的印记外,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黑色铠甲碎片,以及……一滩面积不小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漆黑粘稠液体,散发着与九幽令牌上类似的幽冥死气,但更加驳杂、混乱。
“是幽冥鬼骑,他们在这里遭遇了袭击。”苍鹰检查着痕迹,面色凝重,“看这挣扎的痕迹和液体的喷洒范围,袭击他们的……东西,力量极大,而且速度很快。”
是什么东西,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九幽的精锐鬼骑?
“小心戒备!”萧绝低喝。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两侧原本静止的、布满藤蔓的“灌木丛”,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无数扭曲的、如同黑色巨蟒般的藤蔓,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猛地向队伍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藤蔓的表面,竟然浮现出一张张模糊扭曲、痛苦嘶嚎的人脸虚影!
是傣依族老人所说的——“吃人的影子”?!
“防御!”苍鹰怒吼,刀光如匹练般斩出,瞬间斩断数根袭来的藤蔓。被斩断的藤蔓落在地上,竟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断口处喷出腥臭的黑色汁液。
苏锦夏反应极快,混沌星力瞬间透体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幕。藤蔓撞在光幕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那些痛苦的人脸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变得更加淡薄。
然而,藤蔓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整片沼泽的植物都活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涌来。队伍瞬间被分割,陷入苦战。
萧绝虽行动不便,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光闪烁,精准地点在袭向他的藤蔓关节处,让其攻势一滞,为身旁的护卫创造斩杀机会。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在浓郁的紫雾深处,一双毫无感情、仿佛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冰冷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这场战斗,尤其是在苏锦夏施展混沌星力时,那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与贪婪。
与此同时,在更远方的沼泽某处,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覆盖着鬼面的身影,正站在一处刻满星辰纹路的残破石柱上,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幽冥死气构成的罗盘,罗盘的指针,正剧烈地颤抖着,指向苏锦夏他们战斗的方向。
鬼面人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钥匙……终于来了。‘门’的守护者已经被激活……好戏,开场了……”
他身后的阴影里,数十名沉默的幽冥鬼骑,如同雕塑般伫立,眼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苏锦夏他们好不容易击退这一波诡异的藤蔓袭击,人人带伤,气喘吁吁。还不等他们喘息,前方那片紫雾最浓郁的区域,突然传来了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声。
伴随着嗡鸣,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那深藏在紫雾中心的“漩涡”所在的方向,陡然爆发出冲天的光柱!那光柱颜色变幻不定,时而呈现混沌的灰色,时而闪烁星辰的璀璨,时而又夹杂着幽冥的死黑!
苏锦夏感到怀中的令牌烫得惊人,体内的混沌星力更是如同沸水般翻腾,几乎要失控!
“就在前面!”她强压下力量的躁动,看向萧绝。
萧绝抹去脸颊被藤蔓划伤渗出的血珠,眼神锐利如鹰隼:“前进!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队伍再次集结,向着那光柱爆发、蕴含着无限危机与秘密的核心区域,艰难挺进。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双来自“守护者”的冰冷眼眸,以及另一双来自九幽阴谋家的贪婪目光,都已牢牢锁定了他们。
而那片光柱的核心,等待他们的,究竟是国师所说的“根源”,是九幽圣主渴望的“星轨”,还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毁灭的陷阱?
悬念,在弥漫的紫雾与冲天的光柱中,升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