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轰鸣声慢慢低了下去，轮胎触碰到戴高乐机场跑道的瞬间，轻微的颠簸顺着机身传来，随即开始平稳滑行。我贴在舷窗上望出去，巴黎的天空蒙着一层薄灰，尖顶哥特式建筑和巴洛克风格的楼宇错落排布，勾勒出这座“光之城”独有的轮廓。可在我眼里，这浪漫之都更像一张绣着金线的网，华丽之下藏着看不见的锋芒。
我裹了裹米白色风衣，宽大的墨镜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身后半步远的“冰斧”扮成我的商务助理，平光镜片后的眼睛像鹰隼似的，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每一个人——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公文包边角，那是他随时能取出防身器械的习惯动作。
顾北辰没跟我同机，按计划，他会晚几小时以北辰集团总裁的身份抵达，这种刻意的分离，是为了避开暗处可能存在的视线交织。
通关、取行李，一路顺畅得有些不真实。走出抵达大厅，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静静停在路边，车身看着低调，轮毂和车窗玻璃却都是改装过的防弹款式。“千面”穿着浅色西装套裙，笑容甜得恰到好处，见我过来，麻利地接过我手里的登机箱：“沈小姐，一路辛苦了。”
我微微点头，在“冰斧”的护持下弯腰上车。驾驶座上的“堡垒”几乎把座椅占满，他没说话，只是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脚下轻踩油门，车子平稳汇入车流。
车往市中心开，塞纳河的水光透过车窗晃进来，埃菲尔铁塔的尖顶偶尔从建筑群缝隙里冒出来，异国风情扑面而来。可我连半分欣赏的心思都没有，神经像绷到极致的弦——从踏出机场那一刻起，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没断过。
不是那种带着恶意的盯梢，更像一双冷静的眼睛，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评估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我假装调整墨镜，借着镜片反光扫了眼侧后方，车流如常，没什么异常。指尖轻轻敲了敲耳廓里的微型通讯器，用中文低声问：“有感觉吗？”
“嗯。”“冰斧”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言简意赅，“对方很懂行，距离把控得刚好，阿杰正在追踪信号，但对方用了多层跳板，暂时锁不住。”
“千面”对着车窗整理头发，嘴唇几乎没动：“至少两组人，一组在后面那辆灰色标致里，另一组不好说，可能离得远，也可能没开车。不像是本地黑帮，身手更专业。”
果然，“夜莺”的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丽兹酒店藏在旺多姆广场里，挨着和平街，门口的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见车子停下，立刻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一脚踏进去，瞬间被另一种氛围包裹——水晶吊灯的光碎成无数光点，空气中飘着高级香氛和老木头混合的味道，往来的人穿着考究，低声用各种语言交谈，既有顶级名流的精致，又藏着暗战的张力。
“千面”陪着我办入住，套房在高楼层，推开窗就能看到广场上的青铜柱。而根据最新名单，奥利维尔·德·拉·克罗伊伯爵的套房，就在隔壁的隔壁。
这么近。
走向电梯时，迎面过来两位女士。年纪稍长的穿香奈儿套装，气质雍容，是《巴黎镜像》主编艾米丽·拉斐尔，法国时尚圈的老牌泰斗；年轻些的那位，一身亮片裙，眼神带着锐气，是意大利鞋履品牌继承人伊莎贝拉·莫罗，出了名的毒舌。
艾米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好奇的审视，笑着用法语打招呼：“下午好，美丽的东方小姐，是来参加盛典的吗？”
“千面”立刻上前，流利地用法语介绍我。我摘下墨镜，露出提前练过的得体笑容，用略带口音但清晰的法语回应：“是的，拉斐尔女士，莫罗小姐，很荣幸见到你们。我是沈清焰，‘焰色’的设计师。”
伊莎贝拉挑了挑眉，上下扫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的较量：“‘灰烬之歌’？最近听不少人提，希望实物别让人失望。”不算友好，但也不是恶意，更像是圈子里对新人的常规打量。
简单寒暄几句，我们各自进了电梯。
套房门厚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冰斧”和“堡垒”立刻散开，动作轻得没声音，仔细检查房间里有没有监听或监控设备。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广场上的行人车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弱了些，但没完全消失。
“酒店里他们不敢太放肆。”“冰斧”检查完过来汇报，“但公共区域和外出时，得保持最高警戒。”
“千面”已经打开电脑，把刚才在大堂拍到的人脸信息传给阿杰比对。我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的方向——奥利维尔伯爵现在就在这栋楼里，他到底是敌是友？那份匿名赞助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就在我琢磨这些的时候，房间里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堡垒”冲我比了个“别动”的手势，“冰斧”快步走到电话旁，按下免提键。
一个低沉又有磁性的男声传出来，带着贵族腔调的流利法语：“晚上好，沈小姐。我是奥利维尔·德·拉·克罗伊。冒昧打扰，不知你安顿好了吗？如果方便，想邀请你共进晚餐，顺便……聊聊你那让人着迷的‘灰烬之歌’，还有些……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