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的永夜被甩在飞机身后，可机舱里的气氛比极地还冷。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又掺了点消毒水的味道，一呼吸就往肺里钻，时时刻刻提醒着刚才那场生死搏杀。
顾北辰靠在椅背上，肩头新缠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来，红得刺眼。他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刚才被冲击波拍在墙上的疼还没散，更让他难受的是“剃刀”最后那个背影。
阿杰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那个染血的存储模块，翻来覆去地看。他脸上还有擦伤，红肿着，眼神里满是惊悸，偶尔会无意识地发抖——爆炸时被掀飞的失重感，还有“剃刀”被火焰吞噬的画面，像刻在脑子里似的，挥都挥不去。
最让人揪心的是机舱中央的医疗舱。“密钥”躺在里面，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跳得又轻又慢，看着就揪心。沈清焰坐在旁边，用沾了温水的纱布轻轻擦他嘴角干涸的血迹，动作放得特别轻，生怕吵醒他，可眼神里的复杂藏都藏不住——他救了所有人，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飞机飞了好几个小时，终于降落在斯瓦尔巴群岛的一个隐蔽峡湾。这里的安全屋特别简陋，跟个极地考察站似的，就几间铁皮房，可至少能遮风挡雨，还有基本的医疗设备。
把“密钥”推进医疗室后，沈清焰没歇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属片——是“剃刀”最后扔给她的那枚，边缘被火烧得有点卷，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她盯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满是疑问：这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医疗室里，顾北辰家族安排的医生正在给“密钥”做检查。仪器“滴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清晰，医生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他们说：“身体机能倒是在慢慢恢复，可大脑不行。海马体和前额叶都有损伤，是过度负荷加上未知能量冲击造成的——简单说，他可能活下来了，但记忆没了，尤其是程序性记忆和最近的事，伤得太严重。能不能恢复，恢复多少，我真说不准。”
医生的话刚落，医疗床上的“密钥”突然动了动。他的眼睫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以前多亮啊，看数据流的时候跟有光似的，可现在，只剩下一片茫然，跟个刚睡醒的孩子似的。他看看周围的仪器，又看看围在床边的沈清焰他们，眼神在沈清焰脸上停了几秒，好像觉得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们…是谁啊？”他的声音又弱又哑，还带着点害怕，“这是哪儿？我…我是谁啊？”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扎得每个人心里都疼。阿杰赶紧别过头，不敢看“密钥”的眼睛，眼眶都红了；顾北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满是无奈；沈清焰握住“密钥”冰凉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点：“你叫‘密钥’，是我们的同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安全了，好好休息就行。”
“‘密钥’…？”他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还是空的，显然没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更想不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
以前那个在数字世界里能随便穿梭的天才黑客，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跟一张白纸似的。所有人都盼着他醒，可真醒了，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这么残酷的现实。
安顿好“密钥”后，沈清焰、顾北辰和阿杰聚到了指挥间。房间里就一张破桌子，几把椅子，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损失太惨重了——“剃刀”死了，“密钥”失忆了，他们带回来的，好像就只有那个存储模块和那枚金属片。
“先看看这个吧。”沈清焰把金属片放在桌上。阿杰立刻拿出高精度扫描仪，对着金属片扫了起来，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三维图像。
“这材质不对啊。”阿杰皱着眉，“不是地球已知的任何合金，原子排列特别规律，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他又放大了金属片上的纹路，“这些刻痕不是装饰，是编码！一种特别古老的编码，混合了几何图形和抽象符号。”
阿杰调用了数据库，开始比对破译。这活儿特别费劲儿，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好几个小时，眼睛都熬红了，终于，一段断断续续的信息跳了出来。不是完整的句子，更像碎片，读起来怪怪的：
“…坐标锚定…冰核深处…”
“…当三重阴影遮蔽日轮，当群星归于古老之位…”
“…深渊…将不再回响…它将…睁开眼…”
信息到这儿就断了。阿杰把屏幕转向他们，一脸困惑：“这哪儿像科技信息啊，跟预言似的，还挺邪乎。”
顾北辰盯着那段话，小声重复：“三重阴影？群星归位？深渊睁眼？”他摇了摇头，“这根本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东西，倒像是某种祭祀时说的话。”
沈清焰看着“深渊将睁开眼”那几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突然意识到，“灰域”的实验可能根本不止意识上传那么简单。那个“哀嚎集群”，还有司徒雅和“剃刀”对它的忌惮，说不定只是某个更大计划的副产品——他们会不会是想跟那个“即将睁眼的深渊”沟通？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安全屋的灯在极地的黄昏里显得特别暗，昏黄的光打在墙上，影子拉得老长。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窗内，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医疗仪器的“滴滴”声。
“密钥”醒了，可他忘了一切，这个代价太重了，重得让人没法轻松。而“剃刀”用命换来的金属片，不仅没解开谜团，反而让前路更模糊，更诡异了。
他们毁了一个“灰域”，可好像只是撕开了更大真相的一个小角。角后面藏着的，到底是“深渊之眼”没完没了的野心，还是某个从星空那边来的、正盯着他们的“眼睛”？
沈清焰拿起桌上的存储模块，感觉比刚才重了好多。这里面存着“溯源行动”的数据，会不会就藏着通往那个“深渊”的路？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苍茫的冰雪。以前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她都能找到方向，可现在，心里全是茫然，还有一种站在万丈深渊边上的恐惧——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灰域”的爆炸和“哀嚎集群”的精神攻击，还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