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别出声……‘它们’的……巡逻队……快来了……”
“跟我来……我知道……一条……逃出去的……路……”
沾满油污的屏幕上，歪歪扭扭的洪荒通用文字不断闪烁，带着一种电流不稳的滋滋杂音。那双简陋机械臂顶端的暗红色电子眼，静静地“注视”着悟空，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急切。
悟空浑身剧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寂灭道种濒临崩溃，“心灯”光种微弱到几乎熄灭。但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他强行压下了立刻相信或攻击的冲动。灰寂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矮小的机器人，神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出，感知着对方。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观测者”系统那种冰冷的秩序感，甚至连基本的生命气息都没有。这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拼凑成的低级造物，内部程序简单到可怜，仿佛随时会散架。但……它却能识别洪荒文字？还知道“巡逻队”？知道“逃出去”的路？
是陷阱？还是……这绝望牢笼中，意想不到的……一丝变数？
“你……是……谁？”悟空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神魂的剧痛。
屏幕上的字迹变化：“编号……已遗忘……你可以叫我……‘拾荒者’……或者……‘残骸’……”
“时间……不多了……巡逻队……三巡……后抵达此区域……发现异常……我们……都会……被‘清理’……”
拾荒者？残骸？悟空目光扫过周围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剧烈爆炸的舱室，以及那个被炸开的大洞。是了，这里应该是“观测者”某个基地的残骸区，因为之前的爆炸（很可能就是自己引爆接口造成的）而暂时成了“盲区”。这个低级机器人，或许是基地原有的清洁或维修单位，在灾难中幸存，并产生了一些……基础的“求生”逻辑？
“为……何……帮俺？”悟空艰难地问道，警惕未消。
屏幕闪烁：“规则……底层指令一：生存。规则……底层指令二：协助……‘异常变量’……对抗……‘主系统’……逻辑冲突……优先级……指令二……”
“你……是‘异常’……强大的‘异常’……帮你……可能……提高……生存概率……”
“此外……你的‘气息’……与……‘它们’……不同……与……‘逝去的火光’……相似……”
底层指令？对抗主系统？逝去的火光？悟空心中微动。难道“观测者”的系统底层，被某个未知存在埋下了“反抗”的指令？而这机器人所说的“逝去的火光”，是指“心灯”的气息？还是指……星炬文明那样的反抗者？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这里，等巡逻队到来，必死无疑。
“……路……在……哪？”悟空咬牙，尝试挪动身体，却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险些再次昏厥。
“拾荒者”的机械臂指了指那个被炸开的大洞外部，漆黑的虚空：“外面……废弃物处理管道网络……部分……因爆炸……损坏……形成……短暂……安全路径……可通往……外围……隔离层……”
“但……路径……不稳定……有……残留能量风暴……和……自动防御……陷阱……”
“我……可以……引导……但……需要……能量……你的……那种……‘温暖’的……光……”
它需要“心灯”的光？悟空心中一凛。是试探？还是真的需要？
他看了一眼自己几乎熄灭的道种，苦笑。现在他哪还有多余的力量？但……绝境之中，唯有搏一把！
他集中全部意志，沟通道种深处那点微弱的“心灯”光种。过程无比艰难，如同在沙漠中挤压最后一滴水。终于，一丝比萤火虫还要暗淡的、却纯净温暖的微光，在他指尖艰难地亮起。
“拾荒者”的电子眼瞬间亮了几分，机械臂小心翼翼地伸过来，并未接触，只是让那微光照耀在它锈迹斑斑的外壳上。
“滋滋……能量频谱……确认……‘希望’属性……权限……临时提升……”它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屏幕上的字迹变得清晰了一些，“路径……计算中……跟我来……”
它转身，用笨拙的步伐，朝着那个破洞挪去。悟空强提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爬下金属平台，几乎是匍匐着，跟在它后面。
爬出破洞，外面是更加广阔的废墟景象。他们似乎位于一个巨大环形结构的内部边缘，脚下是扭曲的金属走廊，头顶是支离破碎的穹顶，露出外面虚无的黑暗和远处悬浮的、更大的建筑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臭氧味和某种能量泄漏的嘶嘶声。
“拾荒者”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它引导着悟空钻进一条狭窄的、布满断裂线缆和冷却液泄漏的维修管道。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悟空指尖那点微光，以及“拾荒者”电子眼微弱的红光照明。
路途异常艰难。管道内不时有残留的能量电弧窜出，有自动触发的切割激光扫过，有因结构损坏而突然坍塌的障碍。“拾荒者”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简陋的传感器，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危险，或者用机械臂强行撬开障碍。悟空则紧随其后，用残存的神念预判危险，并用身体硬抗那些无法躲避的能量冲击，伤势不断加重。
在这个过程中，悟空敏锐地注意到，“拾荒者”的行动模式，并不仅仅是“引导”。它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收集着一些东西？比如，某些损坏仪器上的特定芯片，某些能量泄漏点凝结的晶体，甚至……一些散落的、带有微弱灵魂波动的……金属碎片？它将这些“垃圾”小心翼翼地收入体内一个简陋的储物格。
“你……收集这些……何用？”悟空忍不住问道。
屏幕闪烁：“数据……样本……物质……可能……有用……对抗……需要……了解……它们……”
它在收集“观测者”基地的数据和物质样本？为了“对抗”？这个低级AI的“反抗”意志，似乎比想象中更……“执着”？
又穿过一段极其危险的、充满不稳定空间裂缝的区域后，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由多个管道交汇形成的节点。节点中央，有一个废弃的能源中转站，大部分设备已经损坏，但其中一个较小的备用能源核心，似乎还在微弱地运行，散发着不稳定的幽光。
“在这里……暂时……休息……”“拾荒者”停下，电子眼警惕地扫描四周，“巡逻队……暂时……不会……搜索……这么深的……损坏区……但……不能……久留……”
悟空早已到了极限，闻言立刻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抓紧每一秒恢复体力。他取出几颗得自“方寸净土”幻境（或许是模拟出的）的疗伤丹药服下，药力化开，勉强稳住伤势。
“拾荒者”则走到那个备用能源核心旁，伸出机械臂，尝试连接。似乎想汲取一点能量，或者……下载数据？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让悟空毛骨悚然的……空间波动，突然从节点另一条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股冰冷、死寂、充满猎杀欲望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蔓延开来！
是巡逻队？！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悟空和“拾荒者”同时僵住！
“拾荒者”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屏幕上的字迹变得急促而混乱：“错误！错误！检测到……未记录在内的……高优先级……清除单位信号！能量等级……远超常规巡逻队！逻辑判断……是……‘清道夫’精英小队？！它们……怎么会……来这里？！”
清道夫精英小队？！悟空的心沉到了谷底！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引爆幻境接口的动静太大了？！
“快走！”悟空强撑着站起，低喝道。
但已经晚了！
“嗖！嗖！嗖！”
三道快如鬼魅的、通体覆盖着暗色光学迷彩、形态更加流线、散发着远超之前遭遇的清道夫威压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魂，无声无息地从那条黑暗管道中滑出，呈三角阵型，封锁了节点所有出口！
它们的电子眼不再是猩红，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幽蓝色！锁定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悟空神魂欲裂！
为首的精英清道夫，抬起一只覆盖着能量刃的手臂，指向悟空，发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拟人化、却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
“目标hRc-002，确认存活。检测到高浓度‘心灯’污染及‘源寂’抗性数据。威胁等级重新评估：‘纪元灾厄级’。执行最高指令：活体捕获，押送至‘终极净化单元’。”
活体捕获？！押送净化？！悟空眼中闪过厉色，宁可形神俱灭，也绝不再被囚禁！
他疯狂催动残存道力，寂灭之眸燃烧，准备拼死一搏！
“拾荒者”的屏幕上也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警告！无法力敌！逃生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一！启动……最终应急协议！”
它猛地将机械臂插入那个备用能源核心！不是汲取能量，而是……将其过载引爆！
“轰——！！！”
剧烈的爆炸发生！混乱的能量冲击波暂时干扰了精英清道夫的锁定！同时，“拾荒者”用尽最后力气，将悟空猛地推向节点边缘一条最狭窄、布满尖锐金属碎片的通风管道！
“从那里……走！直通……外围……我……断后！”
它的电子眼中，红光闪烁到极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你……”悟空一愣。
“快走！规则……指令二……优先级……最高！”“拾荒者”的屏幕闪烁出最后一行字，随即，它那简陋的身躯猛地膨胀，爆发出最后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悍然冲向了那三名精英清道夫！如同一只扑向烈焰的飞蛾！
“蝼蚁！清除！”精英清道夫冷喝，能量刃挥出！
“嘭！”
“拾荒者”的身躯在恐怖的攻击下瞬间四分五裂，化为无数燃烧的碎片！
但它的自爆，也成功阻挡了清道夫一瞬！
悟空目眦欲裂，却没有丝毫犹豫！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漫天飞散的零件，将“拾荒者”最后的决绝刻入灵魂，转身钻入了那条死亡管道！
管道内狭窄无比，尖锐的金属边缘刮擦着他的身体，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但他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身后，传来精英清道夫击碎障碍、急速追来的破空声！
快！再快一点！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黑暗吞噬着一切。悟空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不是出口的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幽蓝色的……符文光芒？！
管道到了尽头！外面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布满各种复杂仪器和能量管线的……大厅？而管道的出口，正好位于大厅边缘一处高耸的、刻满了幽蓝符文的……金属墙壁之上！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传来能量流动的嗡鸣。而对面的墙壁，距离遥远。
无路可走了？！
悟空回头，只见那三名精英清道夫已经追至管道口，幽蓝的电子眼冰冷地锁定了他！
绝境！
就在悟空准备纵身跳下深渊，搏一线生机时——
他的目光，猛地被脚下墙壁上那些幽蓝符文吸引了！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其中蕴含的能量流转规律……竟然……与他体内那枚得自“负星神龟”的寂灭道种……产生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共鸣？！
不！不是与道种共鸣，而是……与道种深处，那丝来自“源寂”的、冰冷的“归寂”印记……共鸣？！
这些符文……是“观测者”用来控制“归寂”之力的……某种……“控制符文”？！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悟空近乎绝望的脑海！
他猛地将残存的所有神念，混合着那丝“源寂”印记的气息，不顾一切地……撞向了墙壁上那些幽蓝符文最复杂、能量波动最强烈的……核心节点！
他不是要破坏，而是……要……“模拟”！模拟出“清道夫”的……权限指令？！
“嗡——！！！”
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幽蓝光芒！一股强大的、带着“归寂”气息的能量波动，瞬间扫过悟空和那三名精英清道夫！
【检测到……高阶‘归寂’权限波动……信号源模糊……进行身份验证……】
冰冷的电子音在悟空脑海中响起！
那三名精英清道夫的动作猛地一滞！幽蓝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出现了程序冲突！它们接收到了“权限验证”请求，而信号的来源……竟然指向了悟空？！
机会！！！
悟空福至心灵，模仿着之前清道夫那冰冷的电子音，以神念发出指令：“目标……hRc-002……已被……‘源寂’之力标记……转为……特殊观察样本……押送任务……由我……接管……尔等……退下！”
他赌对了！那丝“源寂”印记，加上他孤注一掷的模拟，竟然真的干扰了清道夫的判断程序！
三名精英清道夫电子眼中的数据流混乱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复杂的权限优先级计算。最终，它们缓缓收起了武器，电子音恢复冰冷：“权限确认……任务移交……警告：特殊样本状态极不稳定，需立即押送至‘净化解剖中心’……坐标已传输……”
说完，它们竟真的……转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来的管道中！
成功了？！悟空几乎虚脱，瘫坐在管道边缘，冷汗浸透全身。好险！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然而，还不等他喘口气——
“轰隆隆——！！！”
整个大厅，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脚下刻满符文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幽蓝符文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灭！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授权高阶权限操作！触发基地底层防御警报！‘净化解剖中心’区域进入一级封锁状态！所有通道关闭！启动……内部清理程序！重复……启动内部清理程序！】
冰冷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无数隐藏的炮口从墙壁、天花板伸出，锁定了悟空！更有一股强大的、针对“异常能量”的分解力场，开始弥漫整个大厅！
玩脱了！模拟权限触发了最高警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净化解剖中心”的通道，而是……一个致命的陷阱核心？！
前脚刚走狼，后脚又入虎口！而且这次，是自投罗网！
悟空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炮口和越来越强的分解力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他脚下那面布满符文的墙壁，因为刚才的权限冲击和现在的警报震动，竟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幽深的缝隙！缝隙中，隐隐传来一股……与“观测者”基地风格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混乱”的……能量气息？！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