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着整片山林，澄澈的溪水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银光，没过脚踝的鹅卵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温润。壮壮指尖轻轻攥着九公主的衣袖，怕她脚下打滑，两人踩着石子慢慢往前走，水声潺潺，伴着林间偶尔响起的鸟鸣，倒有几分难得的静谧。才走出半里地，头顶垂落的柳枝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啾鸣，尾音里裹着几分急切的撒娇，像颗被风吹落的碎玉滚过水面，格外清亮：“等等呀！你们带上我一起走嘛！”
闻声，壮壮脚步一顿，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脚，凉丝丝的；九公主也停住步子，提着裙摆转头抬头——不远处的柳树枝桠上，正停着那只名叫羽隐客的小麻雀。它蓬松的灰褐色羽毛上沾了些晨露，像撒了把碎钻，圆溜溜的黑眼珠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爪子紧紧抓着细枝，翅膀还在微微扇动，连尾羽都绷得笔直，显然是从林间一路追着他们的身影，飞到了这溪边。
九公主弯了弯唇角，眼尾带着点笑意，语气里却藏着点孩子气的警惕，清亮的声音混着水流声，多了几分软乎乎的调子：“带着你做什么？方才我们在溪边石凳上说话，你就躲在柳枝后面探头探脑，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连句正经话都不敢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好鸟！我们要去前面的龙门瞧光景，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她说着，指尖悄悄碰了碰壮壮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人心尖发暖，眼底藏着点不让人察觉的小心思——这溪间只有两人的时光，她可不想多一个“旁听者”，连悄悄话都要被听了去。
小麻雀被她说得缩了缩脖子，蓬松的羽毛都耷拉下来几分，却还是舍不得飞走，扑棱着翅膀落在两人面前的溪中石上。小爪子踩得石子轻轻晃动，它歪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声音软得像被溪水揉过的棉絮：“我、我是好鸟！我就是看你们俩走得热闹，不想一个鸟留在林子里……我不吵你们，就跟在后面陪着，还能帮你们看看前面溪水里有没有滑脚的青苔呢！”说着，它还扇了扇翅膀，像是在证明自己有用。
壮壮看着小麻雀可怜巴巴的模样，指尖动了动，刚想开口劝两句“带着它也无妨”，九公主却先摆了摆手，故意板起脸，语气里带着点玩笑似的严肃：“不用不用！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找哪吒玩呀——他前儿还跟我说，要教你用石子打水面的浮萍呢，看石子在水上跳着走，多有意思，跟我们走多没劲。快回去吧，别跟着啦！”
话音落，九公主轻轻挥了挥手，作势要赶它，另一只手却悄悄挽住了壮壮的胳膊，拉着他慢慢往前挪了两步，像是怕小麻雀再缠上来。小麻雀瞅了瞅九公主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又看了看两人相挽的手臂，忽然像是懂了什么似的，低低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往林间飞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垂落的柳枝间。溪面上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伴着偶尔响起的轻笑，在晨雾里轻轻漾开，连水流声都显得温柔了几分。
两人一路晓行夜宿，白日里踏着晨露赶路，晨光刚染亮天际，便背着简单的行囊出发，脚下的路从平坦的溪边，渐渐变成崎岖的山路；夜幕降临时，就寻一处干燥的山洞或枝叶茂密的树下歇脚，壮壮捡柴生火，九公主则去附近寻些野果，渴了便饮山间清甜的清泉，饿了就烤些野果充饥。风餐露宿了七日，终于在第七日清晨，站在了那座传说中通往龙门的高山之下。
抬眼望去，山体巍峨得像一尊巨灵神横卧在天地间，青黑色的岩石上布满了苍劲的古松，松枝斜斜探向天空，像是要刺破云层。白色的云雾在半山腰缠绕，像一条柔软的丝带，而山顶早已隐没在翻涌的云海之中，只偶尔能看到云海缝隙里露出的一点岩石，仿佛与天紧紧相连，望不见尽头。
“过了这山，便是龙门了。”九公主望着山巅，指尖轻轻攥住壮壮的手，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汗，语气里既有对龙门的期待，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话音刚落，一阵无形的压力忽然从山间席卷而来——那是源自天地的威压，厚重得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人呼吸都变得滞涩，连胸口都发闷。紧接着，云层里滚过一阵沉闷的雷声，“轰隆隆”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紫金色的闪电像巨龙的利爪，在云海中劈开一道道裂痕，明明是清晨，天地间却显得格外暗沉，连光线都变得昏暗起来。
壮壮下意识将九公主护在身后，眉头紧紧皱起，只觉体内的修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困住，往日里能轻松调动的灵力，此刻在经脉里滞涩无比，连指尖都难以汇聚起一丝力气。他试着抬了抬手，只觉得浑身沉重得像绑了铅块，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只能像寻常山野村民一般，凭靠肉身凡胎应对眼前的一切。九公主也蹙起眉，轻轻按了按胸口，轻声道：“这里的天地规则和别处不同，我们的修为被压制了，现在和林间的走兽飞鸟没什么两样。”
就在两人话音未落时，左侧的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兽吼，“嗷呜”一声，带着十足的凶气。紧接着，一道黄黑色的身影猛地从密林里扑了出来——那是一只身形壮硕的金钱豹，身上的黄黑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凶光，锋利的爪子泛着冷冽的寒光，张开的嘴巴里能看到尖锐的獠牙，直朝着两人扑来，带起一阵腥风。
“小心！”壮壮心头一紧，下意识便要去摸腰间悬挂的金锤——那是他惯用的法宝，平日里能随心意变大变小，一锤下去便能砸裂山石，对付寻常妖兽更是不在话下。可指尖触及锤身时，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铁感，往日里蕴含在锤中的灵力荡然无存，那柄能震慑妖兽的金锤，竟变成了一柄沉甸甸的普通铁锤，连重量都比往日重了几分。
危急关头容不得多想，壮壮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握住锤柄，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手臂上，朝着扑来的豹子狠狠挥去。豹子的反应极快，见铁锤袭来，灵活地侧身一躲，毛茸茸的身子擦着铁锤边缘掠过，锋利的爪子轻轻擦过壮壮的手臂，带起一阵刺痛，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铁锤重重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只溅起几片碎石，连豹子的毫毛都没伤到，反而震得壮壮手臂发麻。
一击未中，壮壮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贴身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凉得刺骨。他看着豹子再次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低吼，爪子在地上轻轻刨着，显然是在寻找下一次攻击的机会。壮壮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心里忍不住自嘲——没了修为，没了法宝，他这条“本该跃龙门的鱼”，今日难道真要成了豹子的口粮？
“吼——！”
就在豹子准备再次扑击的瞬间，九公主忽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巨吼。那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娇俏软嫩，而是带着龙族独有的威严，像一道惊雷在山谷间炸响，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连地面都微微晃动。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她体内迸发而出，将周围的昏暗都驱散了几分，她的身形在光芒中迅速变大，青色的龙鳞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巨大的龙爪踏在岩石上，将岩石都踩得微微碎裂，尾鳍轻轻一摆，便卷起一阵狂风，吹得周围的古松都弯下了腰。
龙族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片山林，那是源自血脉的压制，让所有生灵都心生敬畏。那只原本凶神恶煞的豹子，在触及龙威的刹那，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前腿一软，竟吓得原地哆嗦起来，连尾巴都紧紧夹在腿间，哪里还敢有半分攻击的念头？它盯着九公主庞大的龙形，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转身便连滚带爬地钻进密林，连头都不敢回，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几片被它踩落的树叶缓缓飘落。
壮壮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着，原本紧握铁锤的手一松，铁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还没从刚才的惊险和眼前的震撼中回过神，只觉得双腿发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只能扶着身边的一棵古松，才勉强稳住身形。
九公主很快收了龙形，重新变回少女模样，身上的衣衫依旧整洁，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龙族的威严。她快步走到壮壮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指尖带着龙族特有的温热，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缓解他的紧张。见他脸色发白，眼底还藏着惊魂未定，她忍不住笑出声，语气里满是打趣：“看把你吓得！刚才是谁拍着胸脯说‘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的？”
壮壮这才缓过神，挠了挠头，脸上泛起红晕，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有些不好意思地喃喃道：“这、这不是没了修为嘛……不过公主你刚才也太厉害了，我看呐，以后我怕是要怕老婆了！”
“谁是你老婆！”九公主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桃子，羞得伸手握拳，轻轻捶打在壮壮的胸口，拳头落下时却没什么力气，更像是情侣间的娇嗔，连眼底都带着笑意。壮壮顺势抓住她的手，将人往身边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身边，望着山顶翻涌的云海，语气重新变得坚定：“不管这山有多难攀，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我一定陪你攀上去，龙门也一定能跃过去。”
九公主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嘴角忍不住上扬，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与他并肩朝着那座威压弥漫的高山，一步步走去。脚下的路虽然崎岖，天地间的威压依旧沉重，但两人相握的手，却让彼此都多了几分勇气，连前路的昏暗，都仿佛变得明亮了几分。
穿过山间最后一片浓密的古松林，壮壮与九公主的脚步终于停在了龙门之前。只见一道巨大的石拱门矗立在天地间，青灰色的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龙纹，纹路间仿佛还残留着远古的灵气，拱门下方是奔腾的河水，水流湍急，泛着粼粼波光，从远方蜿蜒而来，又朝着云海深处流去——这便是传说中能化鱼为龙的龙门。
九公主松开与壮壮相握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衣角的尘土，眼底满是期许，声音温柔却坚定：“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勇敢的人。”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岸边的岩石上，目光紧紧落在壮壮身上，像是要给他足够的勇气。
壮壮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九公主一眼，重重点头，随后纵身一跃，跳入了龙门下的河水中。刚入水，他便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着自己，原本被压制的修为虽未恢复，却也能在水中灵活游动。抬眼望去，河水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各色的鱼儿，有金色的鲤鱼、银色的白鲢，还有些鳞片泛着七彩光泽的珍稀鱼种，它们都在龙门下方的水域里游动，眼神里满是对化龙的渴望，却又带着几分对龙门的敬畏，迟迟不敢率先尝试。
就在壮壮观察周围环境时，一条身形格外粗壮的红尾鲤鱼忽然游了过来。这条鲤鱼比寻常鲤鱼大了近一倍，鳞片在水中泛着油亮的红光，它上下打量了壮壮一番，眼神里满是轻蔑，随后开口说道：“你个鸟毛丑八怪，也想和我们一样跃龙门？瞧瞧你这模样，灰扑扑的，连鳞片都没个正经颜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块料！”
它的话一出口，周围的鱼儿瞬间炸开了锅，纷纷附和着哄笑起来。有的鱼儿摇着尾巴，有的则用鱼鳍拍打着水面，发出“哗哗”的声响，目光都聚集在壮壮身上，满是嘲讽。
壮壮本不想与它们争执，可听到这般羞辱，再想到九公主的期许，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朝着红尾鲤鱼冲了过去，想要与对方理论。可红尾鲤鱼体型庞大，力气也远超壮壮，见壮壮冲过来，它猛地摆动身体，用巨大的鱼头狠狠撞向壮壮。壮壮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狠狠一顶，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河底的砂石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七荤八素，连牙齿都有些发麻。
红尾鲤鱼见状，笑得更得意了，摆动着尾巴游到壮壮身边，语气里的嘲讽更甚：“就你这鸟毛样，还想变龙？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周围的鱼儿也跟着再次哄笑起来，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壮壮心上。
壮壮咬着牙，挣扎着想要从沙石上爬起来，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忽然从天空中飘了下来，这声音仿佛带着天地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水中所有的喧闹，让原本躁动的鱼儿们都安静下来，纷纷抬头望向天空：“鱼不分贵贱，众生皆有机会。只要能凭借自己的勇气与力量跃过龙门，无论出身如何，都能化鱼为龙！”
话音未落，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金光，金光落在龙门的石拱上，让古老的龙纹瞬间变得鲜活起来，仿佛有真龙要从石壁中腾飞而出。紧接着，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化龙试炼，现在开始！”
随着声音落下，龙门下方的河水开始剧烈涌动，一股向上的力量从水底升起，仿佛在推着鱼儿们向龙门跃去。周围的鱼儿们瞬间收起了嘲讽的神色，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纷纷调整姿态，准备迎接这场决定命运的试炼。壮壮也缓缓从砂石上爬起，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有多难，他都要拼尽全力，跃过龙门，不辜负自己，更不辜负九公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