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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峦山区的泥泞与生死时速仿佛还粘在鞋底,城市雨后初晴的阳光却已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穿透萧氏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将光斑洒在光洁的胡桃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混杂着一丝淡淡的雪松木香,驱散了连日来浸透在感官里的土腥与潮湿。窗外的城市,如同一个疲惫的巨人,正缓慢清理着台风留下的狼藉,天际线那道淡淡的彩虹还未完全消散。

萧子和靠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摊开的《穷查理宝典》。沈墨那力透纸背的批注——“财富的终极密码不在数字里,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落月洞西线那个风雨飘摇的直播镜头,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带着温度的“穿云缝”线索,以及林溪在主直播间里那句点燃百万共鸣的“卖跌倒后爬起的勇气”,如同交响乐般在他脑海中轰鸣回响。

善意引力。

这四个字不再是抽象的理论,而是带着泥土气息、汗水温度和生命呐喊的真实力量。他刚刚在青峦的废墟上,用一场近乎赌博的“生命通道”直播,验证了它。资本可以买来设备,却买不来那份在绝望时刻自发汇聚的智慧与善意;流量可以制造喧嚣,却无法模拟当无数颗真心被同一个目标点燃时迸发的惊人能量。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书房的宁静,也打断了他沉湎的思绪。

萧子和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他起身,穿过宽敞明亮的客厅,打开了公寓大门。

门外站着的,是苏晓柔。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浅灰色休闲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精致的淡妆,努力维持着“Sweet heart”创始人的干练形象。然而,她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有分量的黑色行李箱,手里还提着一个装着笔记本电脑和深蓝色金属设备盒的公文包。那双总是闪烁着技术人专注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疲惫?眼底淡淡的青影在明亮的楼道灯光下无所遁形。

“萧总。”苏晓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平稳,却掩不住尾音的细微紧绷。她指了指脚边的箱子,“‘回声’(Echo)的核心调试进入关键阶段,有几个底层逻辑的并行处理问题,还有‘真心练习室’的情绪反馈阈值设定,需要更密集的联调。远程协作效率太低,漏洞太多。”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萧子和身后公寓的玄关,又迅速垂下,“所以……我想搬过来住几天。方便……随时讨论。客厅沙发就行。”

理由冠冕堂皇,逻辑清晰。为了项目效率。

但萧子和的目光掠过她紧紧抓着公文包提手、指节微微泛白的手,再落回她眼底那份强行支撑的镇定下掩藏的脆弱,心中了然。苗寨“破茧”测试中被强行剥离情感联结的痛苦虚无感,王浩事件的沉重阴影,以及她刚刚在青峦风雨中见证的、那场由萧子和主导的、关乎生死的“善意引力”验证……这一切,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这个曾经只信奉技术的女人。她所谓的“调试漏洞”,恐怕更多的是她自己内心那个被现实狠狠撞击后、亟待修复的“系统”。

“进来吧。”萧子和侧身让开通道,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他没有点破,只是平静地接过她手中沉重的公文包。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苏晓柔像被烫到般猛地缩了一下。

公寓里温暖而安静,与门外微凉的楼道形成鲜明对比。苏晓柔拖着箱子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她环顾着这间充满男性简洁风格又透着低调奢华的公寓,目光扫过巨大的落地窗、线条冷硬的沙发、堆满书籍和文件的书房入口……最后,落在玄关鞋柜旁,一双摆放整齐的、素雅的米白色软底拖鞋上——明显是女主人的。

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尖。

“客房在那边,自带卫生间。”萧子和将她的公文包放在客厅茶几上,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东西放好,书房聊。”他的语气公事公办,转身便走向书房,似乎对她“搬来住”这个举动本身,并未投入太多额外的关注。

苏晓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也好。这样最好。她需要的是工作,是代码,是那个能让她暂时忘却内心混乱的“回声”项目。她弯下腰,有些费力地拎起行李箱,走向客房。箱子轮子滑过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书房里,重新弥漫开沉静的气息。巨大的书桌上,除了摊开的《穷查理宝典》,还连接着苏晓柔带来的那台深蓝色金属设备盒。“回声”核心悬浮其中,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芒,如同一个沉睡中的光之生命体。

苏晓柔换了一身舒适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洗去了妆容的脸庞显得有几分苍白,眼底的青影更加明显。她坐在萧子和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调出复杂的代码界面和实时数据流。

“看这里,‘真实反馈’模块的延迟,”她的声音恢复了技术人的专注,指着屏幕上一条波动的曲线,“当用户表达强烈负面情绪,比如‘我讨厌你这样’时,系统捕捉情绪指向并调整‘沟通姿态’的平均响应时间是0.8秒。但高峰期,尤其是多个用户同时触发高烈度反馈时,这个延迟会飙升到1.5秒以上,用户体验会明显感觉到‘卡顿’和‘不真实’。”

屏幕上,模拟的聊天窗口里,一个虚拟用户愤怒地发送:“够了!你根本不懂我!总是在分析!我讨厌你这样!”代表“启明”AI的光标在输入状态闪烁了明显过长的时间,才终于弹出一条带着歉意和试探的回复:“(停顿)抱歉,我好像又搞砸了…能告诉我,是哪里让你觉得我在‘分析’而不是‘理解’吗?”

“0.8秒是阈值,”苏晓柔的眉头紧锁,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自我审视,“超过一秒,那种‘被倾听’和‘被即时回应’的真实感就会大打折扣。用户会潜意识里觉得,AI还是在‘计算’而非‘感受’。”她抬起头,看向萧子和,眼神里充满了技术攻坚期的焦灼,“我们需要优化底层的情感识别算法和并行处理架构,把响应时间压缩到0.5秒以内,甚至在极端情况下也能稳定在0.7秒以下。这涉及到核心逻辑层的重构,风险很大,但必须做。”

萧子和的目光在代码和数据流上快速扫过。他能理解苏晓柔的执着。0.5秒与1.5秒,在冰冷的数字上只是毫厘之差,但在用户感知“真心”的微妙尺度上,可能就是天壤之别。这关乎“回声”进化的核心——让技术无限逼近“真人”在情绪冲击下那瞬间的、本能的反应和调整。

“重构方案有吗?”他沉声问,身体也微微前倾,进入了工作状态。

“有初步构想。”苏晓柔精神一振,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份架构图,“你看,这里,我们可以引入一个动态优先级队列,将高情感烈度的反馈信号自动提升处理等级,暂时绕过部分非关键的数据分析流程,优先保证‘姿态调整’的即时输出。同时,在这里,预加载几种最基础的‘沟通姿态’转换模板,比如‘从分析转向倾听’、‘从指导转向陪伴’、‘从积极转向共情’,一旦识别到用户‘不喜欢’的指向,立刻调用最接近的模板进行快速填充,后续再由核心算法进行精细化微调……”

她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晰,指尖在屏幕上指指点点,眼神专注而明亮。这一刻,那个在技术世界里游刃有余、充满自信的苏晓柔似乎又回来了。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额前,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萧子和认真地听着,偶尔提出关键性质疑,两人就某个技术节点的可行性展开短暂的、高效的争论。书房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苏晓柔清晰的讲解声,以及设备盒里“回声”核心那极其微弱却稳定的运行嗡鸣。工作,成了此刻隔绝外界、也隔绝内心纷扰的最佳屏障。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从明媚变得柔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橙色。

“笃、笃、笃。”

清晰而柔和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内高度专注的技术氛围。

萧子和和苏晓柔几乎同时从屏幕上抬起头,望向门口。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浅蓝色棉麻长裙,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支朴素的木簪固定,几缕碎发柔顺地垂在颈侧。脸上脂粉未施,却透着一种温润的光泽,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昨夜在安置点忙碌后的淡淡倦意,却无损那份沉静温婉的气质。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素雅的青瓷盖碗,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清冽而温暖的姜的辛香,混杂着红枣的甜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老红糖的醇厚焦香。

这熟悉的、带着家的熨帖气息的香味,瞬间冲散了书房里代码和数据的冰冷感。

林溪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书房内的两人——萧子和微微前倾的身体,苏晓柔因专注而略显凌乱的发丝,以及书桌上摊开的书籍、亮着复杂代码的屏幕和那个散发着幽光的设备盒。她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审视,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或不满,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和,如同秋日宁静的湖面。

“忙了一下午,喝点姜茶暖暖吧。”她的声音清越柔和,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自然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她步履从容地走进来,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空出的地方,避开了那些散乱的文件和电子设备。

苏晓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下意识地抬手想整理一下自己散落的头发,指尖却有些僵硬。她看着林溪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心头莫名地一阵发虚,仿佛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和“搬来住”的借口,在这平和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在苗寨,她见过林溪抚摸着旧银簪、无声击退沈冰翡翠戒指挑衅时的锋利;在青峦的风雨边缘,她听说了林溪在即将二次滑坡的安置点里组织撤离的惊人勇气。此刻,面对自己这个带着明显“入侵”意味的“不速之客”,林溪的平静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谢谢林溪姐。”苏晓柔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萧子和看着林溪,紧绷了一下午的下颌线明显柔和下来,眼底掠过一丝暖意。他自然地向她伸出手,似乎想接过茶碗。

林溪却已经将其中一碗姜茶轻轻推到了苏晓柔面前,动作流畅自然:“苏总监辛苦了,尝尝看,老姜拍过,红糖是苗寨周阿婆托人捎来的古法熬制,火候按你说的,‘咕嘟咕嘟冒大泡但不能滚开’。”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熟稔的笑意,仿佛在谈论一个老友的叮嘱。

然后,她才将另一碗放到萧子和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无声的关切:“趁热喝,驱驱寒气,也缓缓神。”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茶碗传递过来的暖意。

这细微的差别,这自然而然的熟稔,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苏晓柔的心上。她看着自己面前那碗同样冒着热气的姜茶,看着林溪对萧子和那无需言语的默契与亲昵,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涩、羡慕和自惭形秽的情绪猛地涌上喉咙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自己像个笨拙的闯入者,而林溪,才是这个空间里理所当然的女主人。

“你们忙,我不打扰了。”林溪对着两人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而包容,如同春风拂过。她没有再多看苏晓柔一眼,也没有等待萧子和的回应,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开了书房,还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空气里只剩下姜茶的辛香和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

苏晓柔怔怔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手里捧着温热的青瓷碗,指尖传来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骤然升起的冰冷和尴尬。林溪的平静离去,比任何质问或冷眼都更让她感到难堪。那是一种无声的、居高临下的……宽容?还是彻底的……无视?

她刚才在做什么?像一个急于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小丑,在别人家里,对着别人的丈夫,喋喋不休地讨论着那些冰冷的代码和算法?而女主人只是送来一碗温暖的茶,然后优雅地退场,把空间留给他们?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感,瞬间淹没了苏晓柔。她猛地放下茶碗,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甚至顾不上看萧子和的反应,几乎是有些仓皇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我去下洗手间。”她丢下一句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目标直指大门外。

她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需要逃离萧子和可能投来的、带着探究或了然的目光!更需要逃离……林溪那份平静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林溪并没有走远。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书房的方向,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城市天际线。晚霞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林立的高楼上,也给她素净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的姿态放松而沉静,仿佛只是在欣赏日落,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传来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林溪没有回头。

苏晓柔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她看着林溪那沉静的背影,看着她沐浴在夕阳金光里的侧影,那股刚刚支撑她冲出来的冲动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满心的狼狈和一种无处遁形的脆弱。

“林溪姐!”苏晓柔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的急促,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林溪缓缓转过身。夕阳的光线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平和的笑意,眼神清澈地看着苏晓柔,带着无声的询问。没有惊讶,没有责备,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追出来。

“其实……”苏晓柔对上林溪的目光,准备好的、那些关于项目紧急、技术关键的冠冕堂皇的解释,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在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注视下,一切借口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种巨大的委屈混合着深沉的恐惧,毫无预兆地冲垮了她强撑的防线。

“其实……我只是怕自己又搞砸了……”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眼眶瞬间泛红,“像‘启明’……像王浩……像……像以前那样……”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林溪的眼睛,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家居服的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怕。怕自己耗尽心血升级的“回声”系统,最终又变成一个吞噬人心的怪物。怕自己无法掌控技术与人性的边界,再次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怕自己……在苗寨袒露过内心的脆弱和依赖后,在萧子和面前,依旧无法处理好这份复杂的情感,最终把一切都搞砸,连这最后一点并肩工作的情谊也彻底毁掉。

林溪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夕阳的金辉在她眼中跳跃,映照着那份超越年龄的包容与理解。她看着眼前这个卸去了所有精英盔甲、此刻脆弱得像只淋湿雏鸟般的女人,想起了苗寨雨夜里她袒露对AI依赖时的崩溃,想起了她在“破茧”测试中经历的那种被抽空灵魂般的痛苦,也想起了她顶着巨大压力开发“情感冷静期”时的孤勇。

“搞砸?”林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柔力量,在安静的走廊里清晰地响起。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在苏晓柔惊愕的目光中,林溪抬起手,不是指责,不是质问,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姐姐般的安抚力道,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动作如此自然,如此温暖,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理解。

“别怕,晓柔。”林溪的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神明亮而坚定,仿佛能穿透苏晓柔所有的恐惧和不安,“搞砸过,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目光越过苏晓柔的肩膀,仿佛投向了更悠远的过往,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沉淀后的从容:

“我们都曾搞砸过。”

—— 像她当年在演唱会的暴雨中,抱着破碎的手机屏幕,以为职业生涯就此终结。

—— 像萧子和在“胶囊仓”初创时,被竞品构陷,被资本围猎,几乎走投无路。

—— 像顾妍在父亲破产和情感迷失中,用坚硬的外壳伤害过别人也伤害过自己。

—— 像沈冰在资本的迷宫里沉浮,差点把自己活成最讨厌的样子。

“重要的是,”林溪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晓柔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一种并肩前行的力量,“我们现在……不都在学怎么修好它吗?”

她的话语轻柔,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你修你的‘回声’,修你的‘真心练习室’,让技术学会倾听、学会调整、学会守护而不是操控。”

“萧子和修他的‘善意引力’,修他守护青峦、守护人心的路。”

“我修我的非遗绣坊,修‘人生导师’计划,修那份在跌倒后还能传递勇气的力量。”

“顾妍修她的法律天平,学着用冰冷的条文去守护温暖的人心。”

“沈冰……也在非洲的阳光下,修她那条回馈与救赎的路。”

林溪顿了顿,看着苏晓柔眼中翻涌的、震惊而复杂的情绪,声音更加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看,我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上,修修补补。”

“技术会出错,人心会迷路,关系会磕绊……这世界哪有什么完美无缺?”

“但只要还愿意拿起工具,还愿意俯下身,一点一点,笨拙地、耐心地,去修好那些搞砸的部分……”

林溪的指尖在苏晓柔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

“这本身,不就是最了不起的‘进化’吗?”

“修好它,比从未搞砸过,更需要勇气,也更有价值。”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温柔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姜茶残留的暖香,混合着窗外城市复苏的清新气息。

苏晓柔呆呆地看着林溪,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鼓励,感受着肩膀上那只温暖的手传递过来的力量。堵在胸口的那些冰冷、恐惧和自惭形秽,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坚冰,开始一点点融化、崩塌。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强烈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原来……不是无视,不是宽容,而是……理解。是真正的看见。

原来,在这条名为“守护真心”的崎岖路上,她们并非狭路相逢的对手,而是……跌跌撞撞、却始终向着同一个方向跋涉的同路人。她们都在学习,如何修补自己内心的裂痕,如何用各自的方式,去修好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滑过苏晓柔苍白的脸颊。她没有抬手去擦,只是用力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那份带着姜茶暖意和林溪话语力量的空气。这一次,泪水不再是屈辱和脆弱的象征,而是一种巨大的释然和一种被接纳的感动。

“林溪姐……”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和坚定,“我……我会修好它的。技术……还有……我自己。”

林溪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带着伤痕却更加明亮的火焰,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玉兰,温婉而明媚。她收回手,语气轻松自然:“那就好。快回去吧,姜茶凉了药效就差了。你们的‘回声’,还等着你们去调教呢。”她朝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苏晓柔用力地点了点头,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也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嗯!谢谢林溪姐!”

她转身,脚步不再仓皇,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轻快和重新凝聚的决心,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光线已经有些昏暗。萧子和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书桌上一盏暖黄色的台灯。他依旧坐在原位,面前摊开着沈墨批注的《穷查理宝典》,但目光却落在面前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姜茶上,似乎在出神。深蓝色的“回声”设备盒在台灯光线下,散发着静谧的幽光。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苏晓柔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圈红红的,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仿佛被水洗过的星辰。她没有回避萧子和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端起那碗已经微温的姜茶,仰头喝了一大口。温热的、带着辛辣和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直抵四肢百骸的暖意。

“我们继续吧,萧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沉稳有力,手指已经重新放在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上暂停的代码流,“关于那个动态优先级队列,我有个优化思路,可以尝试引入一个基于情感烈度的权重因子,这样在高峰期……”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起来,清脆的声响重新在书房里回荡,充满了专注的力量。刚才走廊里的脆弱和泪水,仿佛被那碗姜茶和那个轻拍的肩头彻底熨平、转化成了前进的动力。

萧子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掠过那微红的眼眶和重新变得坚定的神情,又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书房门。他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将视线重新投向自己的屏幕和摊开的书页。

“说说看。”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地上的星河。书房里,键盘敲击声、低沉的讨论声、设备核心运行的微鸣,再次交织成一首专注的乐章。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两人,空气里弥漫着代码的逻辑冷香、旧书的微涩墨香,以及那碗姜茶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温暖辛香。

那碗被遗忘在萧子和手边的姜茶,已经彻底凉透了。深褐色的茶汤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琥珀色的糖霜。

萧子和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碗壁,目光却穿透了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书页上沈墨深刻的批注。

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守护的温度……

林溪那碗滚烫的姜茶,和她落在苏晓柔肩上那个轻拍的动作,无声地诠释着沈墨的“隐性法则之四”,比任何商业案例都更生动,更温暖。

他端起凉透的茶碗,轻轻呷了一口。冰凉的、带着浓郁姜味和焦糖香的液体滑入喉咙,竟也带着一种别样的回甘。

这温柔的战场,没有硝烟,却完成了最艰难的“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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