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笼罩了无尽草原。白日的暑热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沁凉的晚风,吹拂着草叶,发出沙沙的絮语。一轮巨大的明月升上天穹,清辉洒落,将整片天地染成朦胧的银灰色。
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小土丘下扎营。布鲁克用他的图腾柱引燃了一簇温暖而持久的篝火,驱散着夜的寒意和可能存在的危险气息。简单的晚餐后,一种宁静而舒缓的氛围弥漫开来。
芙蕾雅毫无睡意,她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又抬头望向璀璨的星河,忽然开口问道:“布鲁克爷爷,你们兽人也有像矮人那样的先祖传说吗?比如特别厉害的英雄,或者……特别有意思的故事?”
正在默默擦拭图腾柱的布鲁克动作一顿。火光在他布满皱纹和图腾的脸上跳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他抬起头,看了看围坐在火堆旁的同伴——好奇的芙蕾雅,安静擦拭巨剑的凯兰,以及虽然依旧捧着魔法书、但似乎也微微侧耳倾听的赛拉琳娜。
老萨满的嘴角缓缓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
“每一个古老的种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星辰与歌谣,孩子。”布鲁克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本身就成为了这夜晚的一部分,“我们裂蹄氏族,相信逝去的先祖并未远离,他们的智慧与勇气化入风、融进土、汇入河流,依旧指引着生者的道路。”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图腾柱更靠近火堆,上面的羽毛和骨饰在火光映照下投下奇异的影子。
“让我想想……或许,可以从‘狡黠者’莫格讲起。”布鲁克的目光变得悠远,“他不是传统意义上力大无穷的英雄。相反,他瘦小,甚至有些笨拙。但他拥有像草原夜空一样广阔的智慧,和一颗能与最暴躁的雷象沟通的耐心。”
芙蕾雅立刻被吸引了,眼睛一眨不眨。
“有一次,可怕的旱季降临,河流干涸,猎物远遁。强大的战士对此无能为力。是莫格,他观察蚂蚁搬家的路线,倾听地鼠挖掘的声响,最终找到了地下隐藏的水脉。他没有巨大的力气开挖,而是说服了一群脾气火爆的雷象,用它们的力量踏开岩层,引出了甘泉,拯救了整个氏族。”
“哇!”芙蕾雅发出惊叹,“他好聪明!”
“还有‘石肤’祖母巴拉,”布鲁克继续讲述,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古老的画面呈现在听众眼前,“她是氏族最强大的战士,她的皮肤据说像花岗岩一样坚硬。但她最着名的不是她的力量,而是她的仁慈。她在一次与其他氏族的冲突中,击败了对方最勇猛的战士,却没有取他性命,反而为他疗伤,并说服两族共享一片猎场,避免了无谓的流血。她常说:‘真正的力量,在于懂得何时收拳。’”
凯兰擦拭剑身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沉默地听着,“懂得何时收拳”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他内心关于力量控制的思考。
布鲁克又讲了几个故事:关于追逐流星最终找到爱情的女萨满,关于用歌声平息山崩的哑巴鼓手,关于与狼群共舞、最终成为氏族与狼群桥梁的少年……
他的故事里没有绝对的无敌,更多的是智慧、包容、沟通以及与自然万物的共存。每一个故事都像是一颗种子,蕴含着古老的训诫与生存的哲学。
赛拉琳娜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魔法书。她安静地听着,翠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对她而言,这些口口相传的、充满隐喻和象征的故事,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的“历史文献”和“生态学报告”,虽然不够精确,却充满了生命力与直指核心的智慧。
“……而所有的故事,”布鲁克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最终都指向同一个道理:在这片辽阔的天地间,无论是强大的战士,智慧的长者,还是奔跑的羚羊,咆哮的雷霆,我们都只是整体的一部分。尊重彼此,倾听自然与先祖的低语,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并与万物和谐共存。”
他讲完了,篝火噼啪作响,夜空中有流星悄然划过。
芙蕾雅听得入了神,半晌才喃喃道:“真好听……布鲁克爷爷,你懂得真多……”
“不是懂得多,孩子,”布鲁克温和地笑了,“只是活得久了,听得多了,愿意去记住并相信这些古老的回响罢了。”
凯兰抬起头,望向深邃的星空,目光沉静。布鲁克的故事,没有直接告诉他如何掌控泰坦之力,却仿佛在他心中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一种更宏大、更包容的可能性。他的力量,或许也是这“整体”中的一部分,需要的是理解与共鸣,而非单纯的压制或征服。
赛拉琳娜轻轻颔首,对着布鲁克说道:“感谢您的分享,长者。口述的历史与智慧,同样珍贵。”这是她罕见的、发自内心的赞赏。
这个草原的夜晚,因为这些古老的故事而变得格外宁静和深邃。火光温暖,故事悠长,不同的种族与文化,在这共同的聆听中,找到了一丝奇妙的连接。
芙蕾雅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心满意足地缩进了铺盖里,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些英雄和智者的事迹。凯兰将彻底擦拭干净的【山岳誓约】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守夜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沉稳。
布鲁克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与夜晚、与风、与先祖之魂进行着他无声的交流。
旅程,还在继续。而故事,也在不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