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引擎的轰鸣声,如同钝锯,一下下切割着信子的神经。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训练营那高耸的围墙、冰冷的铁丝网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周围的其他志愿者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带着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和即将回归日常生活的轻松,低声交谈着,甚至有人开始讨论回去后要去哪里好好吃一顿。
只有信子,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玩偶,呆呆地靠在窗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徽章的小包。车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她通红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模样。
离开了。
又一次分开了。
这一次的分别,比上一次他离开立海大时,更加让她难以承受。
上一次,是看着他离开,心中充满对未知的担忧和不舍。而这一次,是她亲自闯入他的世界,亲眼目睹了他的拼搏、他的艰辛、他的强大,以及他所处的环境是何等残酷。她触摸到了那个真实而炽热的他,然后,又被硬生生地从他身边拉开。
那种刚刚靠近就被推远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起他塞徽章时,指尖那短暂却灼热的触感;想起他倚在墙边,看似随意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想起他转身离开时,那没有丝毫犹豫、却让她心脏揪痛的背影。
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襟。她慌忙低下头,用袖子用力擦拭,不想被旁人看见。
手心里,那枚金属徽章被她攥得滚烫,坚硬的边缘硌得她掌心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支撑的力量。
“我在这里,我会继续战斗。而你,带着这个,在外面等我。”
他的无声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是的,她必须等待。就像他会在那片残酷的领地里继续战斗一样,她也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变得更好,更坚强,直到他凯旋的那一天。
可是……思念并不会因为有了承诺和信物而减少半分。反而因为拥有了共同的回忆和短暂的相聚,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她想起他膝盖上的伤,想起他虎口崩裂的血痕,想起他在远野笃京的“处刑法”下挣扎闪避的样子……担忧如同细密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心脏。
没有她在身边,他会不会又不好好吃饭?受伤了会不会怕麻烦不去医务室?会不会因为训练太累而忘记补充水分?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让她坐立难安。
大巴颠簸着,驶离了山区,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那是回归日常世界的征兆。可信子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那座深山里,留在了那个银发少年的身边。
再次分别的不舍,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她的心上。但与来时不同,这份不舍里,不再只有无助的哭泣和茫然的等待,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一份源自亲眼见证而产生的理解与骄傲,以及一份……想要配得上他的努力、让自己也能成长的决心。
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徽章小心翼翼地别在了贴身衣物的内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冰凉的金属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
雅治,我会等你。
无论多久。
大巴载着满车厢的归心似箭和一个女孩沉甸甸的、充满思念与决心的离别,驶向了灯火通明的城市。而远方的训练营里,新一轮的挑战号角,或许已经吹响。
再次分别,纵有万般不舍,却也让两颗年轻的心,在各自的轨道上,因为这份深刻的连接而变得更加坚定。归期未定,但牵挂,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