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新婚翌日,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骑快马悄然抵达卫国公府,送来的是加盖了皇帝私印的密旨,宣卫珩即刻入宫觐见。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除了皇帝萧景琰,仅有成国公赵世渊与大太监冯葆在侧。镇远侯顾霆峰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就摊在御案之上,“风帅”、“内鬼”、“部落异动”、“请求援军”等字眼触目惊心。
“卫珩,西北情势,你怎么看?”皇帝开门见山,省略了所有虚礼,显然已将他视为核心决策圈的一员,尽管他并无明面官职。
卫珩早已从墨玄处得知大概,此刻细阅军报,心中更沉。他拱手,条理清晰地分析:“陛下,情势危急,远超寻常边患。风帅能精准规避舅父围剿,军中内鬼职位必然不低;其能煽动部落,可见所图非小,且背后或有更大势力支持。臣以为,援军需即刻派遣,刻不容缓!同时,京中乃至朝堂,需同步彻查,断其耳目,否则援军动向亦难保密。”
他的分析与皇帝、赵世渊的判断不谋而合。
“赵卿,”皇帝看向赵世渊,“若命你率京畿精锐驰援,需要多久?”
赵世渊沉声道:“若一切顺畅,精选两万精锐,备齐粮草军械,最快需三日。”
“好!朕便给你三日!”皇帝决断道,“此次以你为主将,顾惜朝为副将,他熟悉西北,亦能助你快速整合边军力量。”
“臣领旨!”赵世渊慨然应诺。
皇帝目光又转向卫珩,语气无比郑重:“卫珩,你虽无朝职,但朕信你之能。清查内鬼、协调后勤、稳定京畿暗处局面,此三件大事,朕便秘密交予你全权负责!遇紧急情况,可持朕之手令,便宜行事!必要之时,可直入宫闱禀报!”
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沉重的担子。这意味着卫珩虽不在朝堂,其权柄却可直达天听,触及军政核心。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卫珩单膝跪地,郑重接旨。
旨意虽下,但执行起来却阻力重重。正如赵世渊所料,调兵遣将尚算顺利,但到了户部调配粮草、兵部拨付军械时,各种“程序”、“规章”便成了绊脚石,效率陡然慢了下来。显然,朝中有人不愿看到西北战事迅速平息,或想借此牟利,或与那“内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卫珩并未直接与这些部门纠缠,他回到国公府,书房立刻成了临时的指挥所。
“墨玄,我们的人,安插进入户部、兵部关键仓廪、账房的有多少?”
“回世子,约有七人,皆在要害位置。”
“启用他们!严密监控粮草、军械的出入库记录,尤其是任何异常的拖延、克扣或转向!发现疑点,立刻记录在案,人赃并获更好!”
“是!”
“另外,”卫珩目光锐利,“将我们掌握的、与萧玹有过间接往来、且如今在户部、兵部任职的官员名单,整理出来,重点监视其近日动向与联络人!”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前线大军扫清障碍。
而在镇远侯府,红烛未熄,却已面临别离。
顾惜朝换上戎装,陈清漪默默为他系紧战甲的每一个扣襻。没有哭哭啼啼,只有无声的支持与深藏的担忧。
“照顾好母亲和祖母,照顾好自己。”顾惜朝握住妻子的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叮嘱。
陈清漪将一枚亲手绣制的平安符放入他贴身的衣袋,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夫君放心去,家中一切有我。盼你……早日凯旋。”
顾惜朝重重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新婚妻子,转身大步融入微熹的晨光中。
三日后,京畿大营点将台。
旌旗猎猎,大军肃立。卫珩持皇帝密令,以特使身份前来送行,将象征调兵权的虎符一半交予赵世渊。
“大统领,顾副将,陛下与京城,静候佳音!”卫珩声音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赵世渊与顾惜朝抱拳:“必不辱命!”
号角声响,铁流西去。卫珩立于高台,目送大军远去,心中并无多少送别之情,唯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前线的厮杀即将开始,而后方他与绵绵的战斗,也早已悄然打响。
回到国公府,绵绵迎上,眼中是全然的理解与支持:“西北战事已起,我们的婚事,延后再说。”
卫珩握住她的手,疲惫中透出坚定:“委屈你了。待我肃清内忧,平定外患,必以盛世为聘,风光迎你。”
绵绵摇头:“你我之间,何谈委屈。眼下,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的冷静与担当,让卫珩心头一暖。他将朝中可能存在的掣肘与自己的布置告知。
绵绵沉吟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他们在程序上做文章,我们或许也可借助一些明面上的力量。安阳长公主在宗室与老臣中威望甚高,或可请她出面,以关怀边军将士为由,督促粮草,如此,既能施加压力,又不至于过早暴露我们的暗中调查。”
卫珩眼中一亮:“此计甚好!双管齐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京城之内,一场围绕西北战事、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的博弈,随着大军的开拔,正式拉开了序幕。卫珩与绵绵,一个在暗处拔钉除刺,一个在明处稳固后方,他们将携手面对这来自朝堂深处的暗流与西陲边境的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