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号”劈波斩浪,驶离太湖,进入浩浩长江,顺流东下,终至苍茫无际的东海。咸涩的海风取代了湖水的清新,无垠的蔚蓝取代了岸边的葱翠,天地骤然开阔,却也透着未知的凶险。船队规模不大,除“寻味号”主船外,另有两条经墨岩暗中安排、伪装成商船的护卫快船,呈品字形跟随,彼此以旗语和灯号联络,既保持策应,又不至过于招摇。
航行初期,还算顺利。赵琰凭借早年积累的海图知识与重金聘请的几位经验丰富的老船公(皆经严格筛查)指引,避开主要航道,循着洋流与季风,向东南方向的“鬼哭涡”海域迂回前进。林小满则发挥所长,利用船上储备的食材和捕捞的海鲜,精心调配饮食,佐以药膳,有效预防了大部分船员的不适。阿卯终日立于船头,双目微闭,全力运转其超凡的嗅觉,如活体罗盘般,从复杂的海风气息中,努力辨析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迷神散”的独特异味,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信号——如礁区的海藻腐烂气、远处风暴的湿润咸腥、乃至……可疑船只的煤烟或特殊涂料味。赵明轩则如饥似渴地向船工学习航海技能,辨认星图,记录海流变化,并将每日所见所闻与胡爷爷笔记、母亲传授的知识相印证,进步神速。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驶入深海数日后,天气开始变得诡谲多变,忽而烈日当空,忽而浓雾锁海。更令人不安的是,阿卯数次嗅到那诡异的复合怪味(焦糊、异花甜香、铁锈薄荷),虽极淡且飘忽不定,但确实存在,指引着大致方向。同时,墨岩派出的前哨快船传回消息:发现不明船只的踪迹,船型似近海渔船,行迹却鬼祟,远远窥探后便迅速消失在雾中或岛礁后。石坚判断,这很可能是“海狼帮”的外围哨探,说明对方已察觉他们的到来,并加强了警戒。
这日黄昏,天色骤变,乌云压顶,狂风卷起巨浪,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寻味号”在风浪中剧烈颠簸。正当船员奋力操控船只,与风暴搏斗时,负责了望的赵明轩突然高喊:“父亲!左舷方向!有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左前方浓墨般的雨云与海浪之间,一道诡异的紫红色光带如同巨蟒般撕裂天际,瞬间照亮了一片海域,光带尽头,隐约可见数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黑影,发出低沉的轰鸣!那景象,与玉佩幻象中的“漩涡之眼”何其相似!
“是‘鬼哭涡’!快转向!”老船公嘶声大喊。
然而,风浪太大,船舵几乎失灵,船只被巨大的力量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向那片死亡海域!危急关头,赵琰临危不乱,命令降下主帆,仅留小帆控制方向,石坚则带人用粗大绳索固定船身,阿卯将备好的“定魂香”分发给众人含在口中,以抵抗那可能存在的致幻气息。
就在“寻味号”险象环生地擦着一处大漩涡边缘掠过时,异变再生!右侧迷雾中,突然冲出三艘形制奇特、船首装有狰狞撞角的黑色快船,船帆上绘着交叉骨杖与浪花的图案——正是“海狼帮”!
“敌袭!准备战斗!”石坚怒吼。
箭矢如雨点般射来,黑色快船试图逼近接舷。 “寻味号”上护卫皆是百战精锐,凭借船体稍大的优势和精准的弩箭还击,暂时稳住阵脚。赵明轩初临战阵,虽紧张却未慌乱,在母亲示意下,与阿卯一起退入相对安全的舱室,负责照顾伤员和调配应急药物。
激战正酣,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照亮了对方主船船头一个身着黑袍、手持骨杖的瘦高身影!那身影遥遥望向“寻味号”,尤其深深看了一眼被赵明轩紧紧握在手中的玉佩,发出一声尖锐长啸!啸声穿透风雨,带着一种扰乱心神的诡异力量,几名水手顿时抱头惨叫。
“是幽冥火的妖人!”阿卯惊呼,他嗅到了与当年乌尔都同源的那股阴邪香气!
林小满立刻点燃更多“定魂香”,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勉强抵住啸声的侵袭。赵琰弯弓搭箭,瞄准那黑袍人,一箭射出,虽被对方闪避,却也阻了其施法。
风暴、漩涡、敌袭,三重危机叠加,“寻味号”岌岌可危。正当此时,赵明轩怀中的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他福至心灵,不顾危险冲上甲板,将玉佩高高举起!玉佩在雷光风雨中,光芒大盛,那温润的白光竟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光柱,直射向前方迷雾深处!光柱所过之处,迷雾竟短暂散开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笼罩在紫色雾气中的岛屿轮廓!
“跟着光走!”赵明轩大喊。
老船公见状,拼尽全力操控船舵,顺着光柱指引的方向冲去。那道光柱似乎对漩涡有某种克制作用,船只所经之处,汹涌的暗流都平复了些许。海狼帮的船只试图追击,却被突然加剧的漩涡和混乱的洋流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寻味号”消失在迷雾通道中。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息,迷雾散去。“寻味号”侥幸脱险,停泊在一处陌生的、相对平静的海湾。船上多有损伤,人员亦有伤亡,所幸核心人物无恙。回首望去,来路已被浓雾重新封锁,远处隐约传来海狼帮船只不甘的号角声。
“我们……进来了?”石坚喘息着,难以置信。
赵琰面色凝重地点头,看向儿子手中已恢复平静的玉佩,眼神复杂:“是玉佩……和明轩,带我们找到了路。” 他看向那座近在咫尺、被紫气笼罩的岛屿,岛上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这里,就是‘鬼哭涡’的核心?还是……‘归墟之门’的入口?”
阿卯深吸一口岛上飘来的空气,脸色微变:“岛上的气味……很复杂,有强烈的腐朽与新生交织的气息,有各种奇异香料和药材的味道,还有……还有一股很淡的、类似‘迷神散’源头的藻毒腥气。而且……似乎有人活动的痕迹,很新鲜。”
众人心中一凛。难道“海狼帮”乃至那“蓬莱遗族”,已经先一步登岛了?
赵琰下令:伤员留船,由可靠人手看守,修复船只,随时准备接应。他亲自带领石坚、阿卯、赵明轩以及十名最精锐的好手,组成探险队,准备登陆探查。林小满本欲同往,但赵琰以岛上情况不明、恐有奇毒诡阵为由,坚持让她留在船上主持大局,统筹支援。林小满深知责任重大,强忍担忧,点头应允,将备好的各种解毒辟瘴药物分发给登陆队员。
小艇靠岸,踏上岛屿。脚下是黝黑湿润的土壤,布满各种前所未见的奇异植物,有些散发着异香,有些则形状狰狞。空气中弥漫着阿卯所说的那种复杂气味,浓郁得令人头晕。玉佩在登岛后,再次微微发热,光纹流转,指向岛屿深处。
探险队小心翼翼地向内推进。沿途,他们发现了废弃的简陋工棚、破碎的陶罐,以及一些开采过的矿坑痕迹,坑壁露出隐隐泛着紫红色光芒的奇异矿石。阿卯辨认出,这些矿石的气息,与那“复合怪味”中的“铁锈”成分极为相似!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他们发现了几具刚死去不久的尸体,衣着破烂,肤色黝黑,像是土着或奴隶,死状凄惨,浑身布满紫黑色的斑点,似是中毒或感染了某种恶疾。
“他们在开采这种矿石……还用活人做实验?”赵明轩声音发颤。
赵琰脸色阴沉:“看来,这里不仅是‘海狼帮’的巢穴,更可能是他们炼制那种邪药、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工坊!”
继续深入,植被愈发茂密,雾气也更浓。终于,在岛屿中心,他们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一个巨大的、如同被陨石撞击形成的天坑出现在眼前,坑口不断涌出浓郁的紫色雾气,坑底深不见底,隐约传来轰隆隆的水声,仿佛直通九幽!天坑边缘,矗立着几尊破损不堪、刻满诡异符文的石雕,风格古老,非中土所有。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天坑正上方,天空中的云层竟呈现出一个缓慢旋转的、肉眼可见的漩涡状缺口,道道微弱的星光正透过缺口,如丝如缕地垂落,汇入深坑之中!
“星坠……归墟……”赵明轩喃喃道,眼前的景象,与玉佩预言、钦天监观测完美契合!
就在这时,阿卯猛地拉住赵琰,指向天坑对面的一处高台。只见高台上,数十名黑袍人正围着一个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祭坛跪拜,祭坛中央,赫然是那名在海上遭遇的幽冥火祭司!他手中高举的,正是一块散发着不祥紫光的、与岛上矿石同源的晶石!而祭坛四周,堆满了各种药材、香料,以及……几具昏迷不醒、被捆绑着的俘虏!
他们在举行仪式!试图开启或利用这“归墟之门”!
“阻止他们!”赵琰低吼,探险队迅速隐蔽接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发动突袭的瞬间,那名祭司似乎察觉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幽绿的目光穿透雾气,死死盯住了赵琰等人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他手中的紫光晶石骤然光芒大放,整个天坑的紫气剧烈翻腾,坑底的轰鸣声陡然加剧,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要苏醒!
同时,四周的密林中,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音!他们被包围了!
祭司嘶哑的声音响彻天坑:“擅闯圣域,惊扰神眠者……以汝等之血魂,献祭吾主吧!”